半夜的时候,尧卓突然听到躺在沙发上的沈仁在哼哼。

虽然沈仁真的是压抑了又压抑的,但是他的肚子,真的,非常的,不舒服。

而在他发出第一声的时候,床上的尧卓就坐了起来,“怎么了?”

沈仁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

讲真,这三年他穷归穷,但是从来没有生过病,怎么才开始享福,就觉得不舒服呢。

沈仁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那些吃泡菜长大嘛事儿没有,但是一遇到大总裁开始吃五花肉就身患绝症的韩剧少女。

可还没等他出声,尧卓就已经起身开了灯,半蹲在沙发旁边,“哪里不舒服?”

沈仁只能回答,“肚子。”

尧卓的手放在了沈仁的肚子上,“哪里?”

哪里都疼!

而且沈仁觉得尧卓的手这么一放上来,如果不是真的疼的挺厉害的话,自己还可能出现点别的、尴尬的、反应。

但是他也不敢把尧卓的手给扒拉开,于是只能自己指着一片大概的地方,“这一片疼。”

尧卓觉得沈仁指的范围,有点模糊,于是指尖沿着肌肤纹理向下探去,到了肚脐和右髂前上棘连线中外三分之一出,然后轻轻的按了下去,“这里?”

沈仁一脑门的黑线,尧卓这一番动作下来,他哪里还分得出哪里是哪里?

尧卓见沈仁没有反应,按的重了一点,“是不是这里疼?”

沈仁总算开了口,“都疼,不光那里。”

“那应该不是阑尾炎,不然去医院?”

沈仁颇为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尧卓,“我可能是……吃的有点多,撑着了,不至于去医院。”

“吃的有点多?”

“我在刘旺家,还吃了顿火锅……”

虽然吃的不多,但是,晚饭他吃的也不少了,而且后来又吃了不少的西瓜。

尧卓颇为无语的看着沈仁的肚子……

沈仁虽然穿了睡衣,但其实他已经翻身了好几次了,扣子都被滚开好几颗,大半的胸肌都露了出来,外加尧卓刚才情急之下,直接撩起了他的衣襟,反正现在沈仁的肚子,比他的胸肌还要高。

尧卓站直了,提出自己的建议,“不然,你去个洗手间?”

沈仁觉得很崩溃。

这间休息室里虽然卫浴齐全,但因为装的玻璃是磨砂的,所以两个人一直好像有着相同的默契,就是只用这里来洗漱,去厕所的话都是在外面的员工洗手间解决。

反正他无法想象自己蹲在马桶上的情景被尧卓看到!

是的,他就是这么的矫情!

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他尴尬的笑了笑,“我就是吃撑了,但是我的肠胃,杠杠的,并不想去厕所。”

他可是挨过饿的人,什么东西消化不了,只是一是时间塞多了,肠胃有点受不了而已,这只是时间问题,他绝对不会浪费任何的营养。

尧卓又看了他的肚子一眼,然后默默的脱下睡衣开始穿衣服。

诶诶,这是嫌弃自己了么?

虽然从他到物业开始,尧卓就一直和他睡在这个休息室里面,但是沈仁可没忘了尧卓当初说的是,他如果加班到太晚的话,才会住在这里。

这就说明尧卓是有别的房子的。

这也是正常的,你见谁家大老板天天只能睡在办公室里啊。

可是!

沈仁忽然想到自己以前不知道在哪看到一句话,养成一个习惯的话,只需要二十一天就可以了。

自己到物业二十多天了,几乎每天都和尧卓寸步不离的,连晚上都共处一室,尧卓这么冷不丁的要抛弃自己,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但是他也没有让人留下的理由啊,毕竟自己这翻来覆去的,太打扰人了。

于是他出声提醒,“开车回家的话,小心一点。”

尧卓系口子的手顿了一下,“我只是出去给你买点助消化的药,并不需要开车。”

沈仁是没照镜子,如果照了的话,他肯定能看到自己在听尧卓说了不走之后,眼睛都开始泛光了。

而尧卓背对着沈仁,也没看到,只听沈仁在他背后开口,“大晚上的,别折腾了,我挺一挺也就好了。”

他是标准的穷人家孩子,生病什么的,觉得靠自身免疫力硬抗就行了,肚子疼就让人,尤其是让老板特意去给自己买药的话,他想想都觉得罪孽深重。

但尧卓已经把鞋子穿上了,“等我回来。”

尧卓出了门,忍不住捻了捻自己的指尖,然后紧紧的握住了手,似乎想把刚刚的触感和温度留住。

沈仁听着关门的声音,心里觉得无比的温暖和感动,不知道帝华小区的保安能干到多大岁数,如果可能的话他简直想一直跟着尧卓。

没多久,尧卓就拿着健胃消食片回来了,沈仁想起来吃药,却被尧卓给制止了,“躺着别动。”

差不多是在尧卓的服侍下吃了健胃消食片,但药这东西没这么快见效,所以沈仁还是觉得肚子胀的厉害。

但是已经挺晚的了,所以他还是开口,“你去睡吧,我没事了。”

“你去床上睡吧,本来就不舒服,谁在这沙发上太憋屈了。”

沈仁哪里肯,但尧卓又坚持,最后还是沈仁壮着胆子开口,“我看,床挺大的。”

尧卓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沈仁的意思,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还是朝着沈仁伸出了手,“我扶着你。”

尧卓扶着沈仁躺在了床上,然后关了灯,自己上床。

两个人都躺的特别的规矩,简直好像两个塑料人一样,也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沉默到让人心慌意乱的,直到三分钟后,沈仁的肚子发出一阵鸣叫。

沈仁简直想哭,为什么自己的肚子如此的不给力!

但是下一刻他就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因为黑暗中,尧卓的手掌,重新放在了他的肚子上,“我帮你揉揉,能好一点。”

沈仁就真的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沿着自己的肚子,朝着自己的四肢百骸分散开去。

这是夏天,虽然开着空调,但热气应该还是让人感觉到粘腻的,但是那股暖流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燥热,反而让他十分的舒服。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大冬天洗热水澡,大冷天喝了排骨汤一样,他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被打开了,欢欣的迎接着那股温暖,甚至是汲取着这种温暖的感觉……

沈仁甚至在不知不觉之间,就睡了过去。

而这时的刘旺家。

邵一民在沙发上坐着,他十分的愤怒,导致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想咆哮,想把这一家人都叫起来,他想发泄,想把他们赶出自己的房子,甚至想指着他们的鼻子说,给我滚。

要不是……要不是……他凭什么让这家人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还一分钱都不给自己。

他还要时不时的带着吃的喝的过来,周济他们一家。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甚至都不介意单碧君已经嫁过人,甚至还怀了对方的孩子。

他们以为自己稀罕来么?

而且单碧君真以为她有那么金贵么?他本来还想看在过去的份上,今天和她好好说一说,如果她肯和自己在一起,自己都可以娶她,就连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可以留下。

那样的话,自己也算是给刘家留了一条根,反正自己现在家大业大的,多养个孩子根本不是问题。

可是她居然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直接拒绝了!

她这样的看不起自己,宁可守着个活不了多久了的病秧子,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

邵一民紧紧的咬着牙,拳头捶在破沙发包着的海绵上,激起一层的灰,把他呛的够呛,这让他的心情愈发的糟糕。

他本来还想放他们一条活路,毕竟是朋友一场,刘旺以前和自己合伙做生意的时候,帮过自己不少,他不愿意做的太绝。

但是既然现在这样,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倒要看看刘旺死了之后,单碧君是什么表情,什么德行,到时候她自己带着一个孩子,还有一个蛮不讲理的婆婆,她怎么办!

当然,到时候他也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毕竟她确实漂亮,但是想让自己娶她,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他这样想着,站了起来走了出去,然后狠狠的摔上了门。

房间里的单碧君,听着门被砸上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她其实很想现在就把刘旺叫起来,和他说不要住在这里了。

可是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不忍心。

如果不是吃了药,刘旺根本不可能睡的这么好,甚至就算是吃了药,也只能睡一小段的时间,想到他眼底下的青黑色,她……真的不忍心。

但是不能拖下去了,明天一早自己就找一家当铺,把玉坠子给当掉……可是死当还是活当呢?死当钱能多一些,可是这是她最后的东西了……

至于怎么和刘旺说提前搬走,这并不是问题,她只要和刘旺说把房子交回去之前,总要让人家收拾收拾,刘旺就一定会搬的。

而房子什么的……总会有办法的……

单碧君满腹的心事,只能默默的思量着,想了半天,总算捋顺了一点之后,忽然听到客厅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虽然楼房里不太可能有老鼠,但……刚刚回房间的急,十字绣什么的都没有收起来,万一被老鼠咬了呢?

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的话,明天被刘旺和婆婆发现也是不好的,他们一定会说怀孕的时候不能太劳累什么的。

她也不愿意让他们担心。

虽然现在起床有些费力了,但单碧君还是扶着腰,下了床,朝着客厅走了过去。

客厅里的那盏小台灯,还在那里孤零零的亮着,散发着微弱的有些可怜的光芒。

十字绣散落在地上,各色针线乱成一团,单碧君叹了口气,上前勉强弯腰捡起来,想把线头分开。

她刚分开两缕,那小台灯忽然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接着灯泡开始忽闪起来了。

单碧君怕晃坏了灯泡,伸手想去关掉开关,可手还没碰到地方,台灯自己就灭了。

家里没有备用的灯泡,她只能借着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把十字绣和针线重新团成一团,打算放回去。

只是线已经乱成了一团,明天凭白又要多出一份活计来。

单碧君刚把十字绣放好,身后忽然亮了,她本来以为是台灯的光芒,还庆幸一下明白不用买灯泡了,可是忽然觉得不对,因为台灯应该是昏黄的光线,可现在却是幽蓝的。

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回了头,这蓝色的光芒的确是台灯发出来的,但单碧君不会天真的认为是因为灯泡变异了。

尤其是,在看到台灯旁边,还有一团看不清楚形状,但确实存在的黑影的时候。

虽然瑟瑟发抖,但她还是忍着惊惧,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怕万一自己叫出来,反而不妙。

面对未知的事物的时候,她不会觉得人多力量就大,反而容易因为自己的轻举妄动,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现在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赶快的过去,那莫名其妙的事物不要发现自己。

这样想着,她的脊背紧紧的贴在了身后的柜子上,然后她一点一点的蹲下去,想要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冷汗已经湿透了她的衣服,甚至头皮里都充满了汗水,她的身体情不自禁的摆动着,她根本控制不了,她只能让自己尽量的贴紧柜子,免得撞击出更大的声音来。

这时她腹中的胎儿又动了起来,往天让她欢欣不已的胎动,此刻让她愈发的汗流浃背。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自己孩子的生存,但为难如果真的降临,没有人会听她的祈祷!

单碧君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肚子,连鼻尖上都是汗水,她却根本不敢擦一下,而额头的汗水更是几乎滑落到了眼睛里,可是她却也不敢眨眼。

那团黑色的雾气此刻正在缓慢的涌动着,可却不是扩散,而是再凝实。

单碧君眼睁睁的看着那团雾气,变成了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

她本身怀着孕,正是最有母爱的时候,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那个孩子可爱,虽然它穿着一见可爱的红肚兜,甚至还梳着一个冲天辫,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惊恐万分。

这惊恐不仅仅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孩子是个异生物,也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浑身上下不满了疤痕,或者说,这孩子好像是被人切碎,又重新给缝起来的一样,更不是因为这孩子有着青黑的皮肤,尖锐的指甲,以及吸血鬼一样的牙齿,最让她觉得违和和害怕的是,这个孩子的眼睛。

它的眼球是一片漆黑,一点眼白都没有,它的眼神里也没有一点的光芒,仿佛他是从最可怕的地狱中爬出来的一样,而在它爬出来之前,它一定是接受了非人的折磨,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单碧君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头发都湿透了。

这孩子也开始看向四周,它的目光甚至和单碧君的目光对上了一下,在这一瞬,单碧君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她所有的惊恐都变成了寒冷,她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被冻结成了一团寒冰,如果不是早就捂住了嘴巴,她一定会尖叫出声。

这孩子看到了她,又看了看她的肚子,居然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笑容恶劣的让单碧君觉得自己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被杀死,果然,这个孩子直接就冲着她冲了过来,直直的奔着她的肚子就要撞上去。

这一秒的单碧君承担着极大的压力,她真的很害怕,怕的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了,可同时她又极为迅速的,用双手紧紧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可是,没有事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单碧君许久不敢睁开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冷汗一滴一滴的滴落,能感觉到自己的发梢都被浸湿,她能听到客厅那架足足有三十年历史的老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脉搏……

就这样过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她尝试着睁开眼睛,面前却忽然出现那个孩子,支离破碎的面孔,她再也无法抑制的想要尖叫出声,可那孩子却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她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那孩子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转过身去,重新化作了一团雾气,这团雾气蔓延开来,充斥着整个房间,却一直没有触碰到单碧君,又这样过了许久,她终于体力不支,晕倒过去。

单碧君睁开眼睛,就是一声尖叫!

她捂住胸口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下一瞬,房门被推开,张老太走了进来,“一大早的叫什么,也不怕吵到邻居。”

单碧君环顾四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她甚至还试了试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没有任何的问题。

她试探着开口,“妈?我昨晚,没吵到你吧?”

张老太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没有。”

“我……一直在床上睡觉么?我……”单碧君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难道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我是没听到什么声音,怎么?你做了什么事儿不能让我知道么?”张老太质问着。

单碧君笑了下,“哪有,我就是昨晚起夜,怕吵到您。”

张老太看了看单碧君,“你昨晚,没有起夜。”

单碧君躲闪开婆婆看过来的眼神,“啊,那就是做梦吧。”

她又看了看天色,居然已经大亮了,而且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差不多应该是□□点钟了。

她居然睡到了这么晚,还没做饭……虽然婆婆总说不用自己,别让人以为她在虐待自己,但婆婆一早就去给刘旺抓药,自己睡到现在……

单碧君想到这里,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和婆婆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刘旺居然还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的身边,要知道他一向浅眠……

单碧君连忙伸手过去,触手是一片冰冷的感觉,她吓的不行,立刻把手伸到刘旺的鼻子底下,还有呼吸,但很微弱。

张老太也发现了单碧君的脸色不对,而且动作也不对,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摸着刘旺的手腕,找到那微弱的脉搏,心不知道该升起来,还是放下。

单碧君咬咬牙,“妈,打120!”

老太太的手都在抖,她咬了半天的牙,才开口,“还有用么?别让他……”说到这里,她有点说不下去。

可下一瞬,单碧君看着老太太眼中闪过决绝的神色,然后想要说什么,但她立刻先开了口,“你不打我打,我出去想办法筹钱,我父母,还是有些朋友的。”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脸都没洗,换了件衣服就要出门。

临走前,她站在门边,看了里面那两个人一眼,那两个人,是她最亲近的两个人了,而此刻,一个人躺在那里,不知未来如何,另一个人,正面带温柔的看着他……

她必须想出办法来,她知道自己婆婆的意思,她甚至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就是因为他们都是这样的好人,所以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她坚信自己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这样想着,毅然的转身,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