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了门之后,单碧君却有些茫然。

她父母确实有不少的好友,但是,这些人,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甚至有些人的日子过的,和她差不多……

即使有过的好的,她也不想上门去。

不是担心那些人给她脸色看,毕竟和刘旺结婚以来,什么事情她没经历过。

她只是,还有最后的骄傲,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地步,那会让自己去世的父母脸上也没有光芒。

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好,但是,她还能执着这最后一次。

她握紧了胸前的玉坠,这是她最后的依仗了,如果当了这个,还是没有起色的话……

单碧君的眉眼之中闪过决绝,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等生了孩子,婆婆会帮忙带,自己就可以出去工作了,她总能撑起来的。

这样想着,电梯缓缓向下,到了一楼,她走出来,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疼。

她想忍一忍,可是一迈步,肚子里就是一阵牵连的疼痛……

她其实觉得怀孕也是可以出去做点工作的,但是大夫说她千万不能操劳,刘旺的身体……能有这个孩子已经是万幸。

她咬了咬牙,拿出手机给沈仁打了个电话。

现在说起来的话,自己觉得最可信的人,就是沈仁了。

虽然认识这个人的时间并不长,而且这人有时候有些脱线,可是,

沈仁虽然昨晚肚子疼的够呛,但是早晨起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消化能力好,还是药起了效,或者尧卓的按摩起了作用,总之,他又变成了生龙活虎的一条好汉。

但尧卓觉得不放心,于是留在办公室办公,让沈仁陪着自己。

这一点沈仁觉得无所谓,反正往天也基本是尧卓在哪他在哪,可问题的关键是……

在吃早饭的时候,尧卓认为他昨晚肠胃受罪,现在应该让它们清静清静,所以只投喂了他平时吃的二分之一的那么多东西,而且还都是流食。

所以沈仁现在有些无精打采的。

尧卓见了开口,“还是难受?不然你进去休息一下?”

沈仁摇摇头,要是躺下,无所事事,他就会觉得更饿,还不如有点什么事儿,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呢。

正这么想着,电话就响了。

他这手机其实一直和摆设一样,里面一共就存了两个电话号码,一个尧卓,一个刘旺,现在尧卓就在自己身边呢。

他从兜里掏出来,果然是刘旺,可是接起来,却是单碧君的声音。

单碧君扶着电梯旁的墙,“沈仁,拜托你,来帮帮我!”

虽然那面的声音挺稳的,但沈仁瞬间就感到到不对劲了,“什么事儿?别着急,能帮我一定帮。”

“我在我家楼下的电梯边,你能请假过来么?”

沈仁看了看尧卓,尧卓也正在看他,也听到了手机里的声音,于是眉心有些皱了起来。

可是他觉得,单碧君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的话,应该不会给自己打这个电话的。

于是虽然觉得有点心虚,他还是开了口,“你等我,我就去。”

挂了电话,他谄媚的看着尧卓,“就是……我和你说的那对小夫妻,挺不容易的……要不是有事儿,真不会求到我,我就请一会儿假,行么?”

尧卓知道以沈仁的性格来说,要是没去,真出了什么事儿,他心里肯定不舒服。

而且,那对小夫妻确实需要帮忙,他又不是铁石心肠。

尧卓放下手里的文件,“我和你一起去。”

啊!

沈仁连忙摆手,“我自己去就行,尧卓你忙你的。”

他办公桌上还有一大堆的各种需要他处理的东西呢。

可尧卓已经拿起了手机,“还不走。”

那边的确很着急的样子,所以沈仁也不想和尧卓多客套了,他们一起出了门。

两个男人的腿脚还是很快的,没一会儿就到了刘旺家的楼下。

此刻单碧君脸色苍白,额头脸颊都有虚汗,斜倚在墙上,一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沈仁连忙过去,扶住了单碧君,“怎么回事这是?”

他一边问着一边按下电梯的按钮,“我赶紧送你上楼休息一下,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他真没接触过孕妇,所以这时候也慌得很。

单碧君见沈仁来了松了口气,又见他身边站着个自己不认识,但一看这气势,就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的人,琢磨了一下,应该是物业的领导什么的,但是这时候她也没空管什么礼仪了,只是冲着尧卓点了下头,就对着沈仁开口,“我不能回去,你先扶着我出去找个椅子坐下。”

沈仁知道他们家情况有点特殊,因此从善如流的想把单碧君扶出去。

可单碧君现在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的程度,沈仁一个人居然有点扶不动,于是尧卓也在一边帮了把手,两个人一起把单碧君扶到外面坐下了。

沈仁还问呢,“用去医院么?”

单碧君摸着自己的肚子,面前感谢的朝着两个人笑了一下,才对着沈仁开口,“不用,我就是走得急了,得歇一会儿,所以才找你来帮忙,耽误你工作,真是抱歉了。”

其实这话大部分是说给尧卓听的,尧卓也明白,于是淡淡开口,“没事,物业的人员为业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应该的。”

单碧君下意识的多看了尧卓一眼,对方这句话有种把她和沈仁的私交剥离开的感觉。

沈仁却什么也听不出来,在旁边着急,“现在说这些客气话干嘛?到底要我做什么?”

单碧君于是对着沈仁开口,“我这有块玉坠子,想请你帮我当了。”

沈仁既然昨晚已经下决定要帮这对小夫妻,此刻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是因为缺钱么?”

单碧君点头。

“你也不要着急,我还有几天就发工资了,到时候我先借给你们点,你到时候把房子租了,别的慢慢再说。”

单碧君在听沈仁这么说的时候,忽然就掉下眼泪来了。

她不是觉得委屈,不是觉得难过,也不是伤心,而是觉得挺温暖的。

有的时候人在熬寒冬的时候,心也会冰冷的封存起来,可是在见到初春的第一抹嫩绿时,那寒冰很容易就炸裂开来。

沈仁见单碧君哭了,挺手足无措的,好在自从认识展婷之后,他就多少习惯兜里揣点面巾纸啥的。

但是因为挺长时间都没什么用,所以拿出来的时候……沈仁默默的团成了团,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然后开口劝单碧君,“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儿都慢慢来。”

单碧君控制了一下情绪,“谢谢,需要你帮助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沈仁又开口,“我工资八千呢,可以借七千给你。”

单碧君把玉坠子摘了下来,递了过去,“不够的,麻烦你了。”

沈仁只好接过玉坠,只是看到单碧君的指尖,在最后一刻,还在那块玉坠上摩挲,就知道她应该是很不舍的。

可是下一秒,他的眼神落在玉坠上的时候,忽然直勾勾的不动了。

他一把拽过了尧卓,走到了一边,“我要这块玉。”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点太僵硬,他咬了咬牙,“尧经理,我想买这玉坠子,但是我没钱,我想提前借工资!”

他说的虽然斩钉截铁的,但是其实心里不住的打鼓,以至于他都不敢再叫对方名字,又把称呼变成了上下级的关系。

自己现在这情况简直是太不要脸了,第一个月都没干完呢,就要提前借钱。

而且应该还是很多钱。

可是他就是觉得自己一定得拿到这块玉坠才行!

他把自己身份证掏出来,“我可以打欠条,在还上钱之前,我一分钱工资也不要。”

尧卓的目光也扫过了那块玉坠子,也是一震,虽然觉得没什么可能,但……

“你……”

沈仁这时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饭也可以少吃一点。”

尧卓的目光垂下去,“问问多少钱吧。”

这一瞬间沈仁对尧卓简直是铭感五内,简直觉得做任何事情都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是有了尧卓的这句话,他就有了底气。

沈仁重新站到单碧君面前,“玉佩多少钱?我想买。”

单碧君虽然十分焦急,但却依旧不愿意占便宜,“沈仁,多谢,但是这不是什么好料子的……”

“我知道!”沈仁截住单碧君的话头,“但是我想要。”

单碧君抬眼看沈仁,沈仁又加了一句,“我真心想要。”

单碧君本来想让沈仁去当个活当,虽然钱少点,但以后还可能有机会,可此刻沈仁这么说,她咬了咬牙,“八万。”

沈仁抬头就去看尧卓。

尧卓开口,“转账给你?”

“我需要现金,我得送我丈夫去医院。”单碧君说完,勉力站了起来。

沈仁连忙扶住她,“刘旺病的很严重?”

单碧君点了点头。

张老太站在十二楼的落地窗前,遥遥的看着楼下的人影,虽然不甚清晰,但足够她分辨出来是谁,她又看了一眼,回到了自己儿子的床前。

刘旺还在昏迷之中,张老太那布满了茧子的手,摸在他的脸上,喃喃自语,“等你醒了吧,如果你还能醒过来的话。”

楼下的沈仁正安慰单碧君,“那我和尧卓赶紧去取钱,你回家等一下,我们马上回来……你自己,能行吧?”沈仁有点不放心,“要不,我们先送你回去。”

单碧君摇头,“我没事,你们……”

她的催促没说出口,“我先回去等你们,麻烦了。”

说着她就一步一步的往回挪。

沈仁也没在啰嗦,可是单碧君走了之后,他却觉得有点尴尬,虽然不后悔,但他刚刚确实太冲动了。

可是目光再一次放在手中的玉坠子上的时候,他又觉得……

他把玉坠子几乎是塞给了尧卓,“送你!”

尧卓看了眼玉坠子,又抬头看沈仁,眼中神色意味不明,可沈仁却不容他说话,“去取钱吧。”

尧卓忽然就笑了下,然后把玉坠子戴在了脖子上,跟着沈仁去了银行。

这个点的人很多,好在尧卓是vip客户,他直接取了二十万出来。

沈仁在一边不明所以,“不是八万么?”

“这坠子大概值个十万块。”

尧卓一说,沈仁就明白了,感情自己是占了人家小夫妻的便宜还不自知。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讪讪的,“我真不知道。”

其实说白了,他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个坠子很重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他也不认识玉料子什么的。

他又想到了什么,“这个是我送给你的,所以钱还是从我工资扣。”

尧卓忽然开口,眼神里带着点试探,还有点希冀,“为什么送给我?”

沈仁一脸的呆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中邪了,但是说起来,他看到这个玉坠子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必须买下来,然后给尧卓。

可是这答案也太奇葩了,于是他看着尧卓的眼神,咳嗽了一声,“这么贵的东西,只有尧卓你戴着才能显出价值来。”

“还有十万,是我帮他们度过难关的。”尧卓忽然换了话题,接着说了下去。

这是尧卓的好心,沈仁也不会多说什么,两个人赶紧的就回了小区,到了刘旺家。

他们刚进门,救护车就来了,尧卓把钱交给了单碧君,而单碧君查都没查一下,直接放在了随身的包里。

随车的医生和工作人员把刘旺抬上车,家属也是要跟着的,可是这两个人老的老,孕的孕,而且一看脸色就知道身体也都不太好,沈仁忍不住又去看尧卓。

于是两个人又一起跟着刘旺一家人去了医院。

尧卓和沈仁两个人跑前跑后的,挂号、排队,交押金什么的,足足忙活了一小天。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现代人的工作繁忙压力大,导致人人的身体似乎都有问题,所以医院的病床紧张的要命,还是尧卓找了关系,才把刘旺安排进了一个单间。

也因为尧卓的电话,所以刘旺的检查异常顺利,然而奇葩的是,他除了身体有些虚弱之外,没有别的任何问题!

可是他就是躺在病床上,身体不说冰冷,也绝对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温度,而且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之中,医生只能聊胜于无的给打上葡萄糖和营养剂,然后说要讨论一下再说如何治疗就走了。

单碧君感激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是没有你们,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老太也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双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的打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把目光定格在了沈仁的身上。

沈仁觉得张老太的眼神好像探照灯一样,他都快被烧着了,但为了尧卓的面子,他还挺了挺胸。

张老太却移开了目光,然后吩咐自己的儿媳妇,“碧君,他们帮我们忙了一天了,该请人家吃顿饭。”

单碧君马上开口,“啊,是,我都忙糊涂了,今天多亏你们,请一定让我们请你们吃顿饭。”

现在这样的情况,尧卓和沈仁都知道对方其实并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情,于是沈仁推拒,“不用不用,等刘旺好了……”

他话说到这里,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哪里有条缝让他钻进去吧!他这不争气的肚子啊!为什么每次都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不过这样一来,本来愁容满面的张老太和单碧君,似乎都放松了那么一点。

单碧君一直坐在刘旺的床边,此刻她对着张老太开口,“妈,我在这守着刘旺,你带尧经理和沈仁他们去吃饭吧。”

张老太声音粗哑,“我一个老太太,知道些什么,我连饭店都找不到,当然是你跟着去,我在病房守着。”

单碧君脸上有为难的神色扫过。

不是她小气不想请客,毕竟沈仁和尧卓帮了这么大的忙,而是从今天早晨开始,她就觉得肚子不舒服,一直丝丝络络的疼着,她一直在坚持……

但她也知道自己婆婆说的是实话,而且让一个老太太招待两个年轻人,确实会有不周到的地方,于是她还是站了起来。

尧卓其实也一直惦记着沈仁呢,早知道早晨的时候就不控制沈仁的饭量了。

此刻见单碧君站了起来,却连脚步都有些不稳,他于是开口,“都不要客气了,我和沈仁出去买些饭菜回来一起吃就是了。”

单碧君不是自不量力的人,听尧卓这么说,就要从包里拿钱。

可尧卓却直接拽了沈仁就走了。

两个人走出病房,等了半天的电梯才下了楼,可是到了一楼却发现,一楼人声鼎沸的,把两个人阻隔在电梯这里了。

两个人个子都高,于是从人群中看过去,发现是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抓着一个应该是医院领导的人,正在“讲道理。”

那对夫妻穿戴的虽然不是什么品牌,但是还是蛮时尚的,此刻妻子堵住了想要离开的领导,“我要求医院给我们一个说法,难道不对么?你们为什么每次都是避而不谈,为什么不能给我们解决问题。”

那领导却根本不搭理她,换了个方向想走,却被丈夫一把拽住了衣服,大概因为这领导离开的心思迫切,而那个丈夫的手劲又大,导致撕拉一声,衣服被撕裂了。

那领导也气了,回头对着这对夫妻开口,“我和你们这种不讲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有本事法庭上见!”

那丈夫一听之下,上来就推搡领导,“你们这种医院,整天就知道骗钱,医术还差的要命,出了医疗事故之后不给我们解决,还把我们告上法庭,我工作都让你们弄没了,你们真是太缺德了!”

那妻子也开始向周围的人诉苦,“我三年前怀孕,就是在这家医院做的检查,从头到尾,钱没少花,检查没少做,结果最后却生出来一个弱智,医院还说他们没有任何责任,难道我来医院做检查是钱多烧的么!医院这么不负责任,我难道不能给自己讨个说法么?”

那领导对这对儿不要脸的夫妻简直是拜服,三年来,这对夫妻不是第一次来闹了,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也懒得和当初那样对围观的群众解释个清楚,于是他皱眉叫着,“保安呢,保安怎么还不来。”

那妻子一听他的话,柳眉马上就竖了起来,“怎么?解释不出来,就要让保安来赶我们走么?”

说完又对周围的人开口,“这样的不负责任的医院,你们也敢在这看病,就不怕医生没有医德,草菅人命么,而且就算真出了事故,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推得一干二净,到时候你们钱没了,命没了,想找个地方说理都说不成,医院还仗着自己势力大,把你们告上法庭,说你们是医闹。”

她说话的样子十分冷静,“我们一家就是被这家无良的医院给坑的,几乎就是倾家荡产,我们还没怎么样呢,只是想着和医院协商着,把问题给解决了,可他们不但不承认错误,还推卸责任的去法院告我们了,我这可是活生生的例子啊,你们千万要引以为戒!”

周围的人都开始指指点点了,虽然很多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但看向周围医生大夫的眼神,不免得都多了几分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