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崩溃了的沈仁,被尧卓牵着手带回了休息间。

尧卓看着放在茶几上的小吃和方便面开口,“给我带的?”

沈仁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但还是没什么精神头,“哦,恩,但是凉了,估计不太好吃了。”

尧卓看沈仁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去烧了开水,替他泡了面,又去餐厅拿了个盆,把小吃分成两份,“吃吧。”

食物的香气总算让沈仁回过神来不少,他又看看手里的那个印章,有些虚弱的问尧卓,“你知道……那个狄竹……不太正常?”

尧卓正夹着一块臭豆腐,可是看他的样子,仿佛筷子上是鹅肝一样,简直优雅极了,然后他开口,“知道。”

沈仁很想问问,你知道她不正常,你还收留她工作?

可尧卓指了指方便面和小吃,“先吃,吃完了一起说。”

沈仁虽然在施映冬家吃了两碗莲藕排骨汤,但那点东西远远不够,被尧卓这么一提醒,的确觉得饿了,而且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整理一下思绪,才好问尧经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吃着吃着,就觉得狄竹是个好人,就算后来以杀证道,那不也是为民除害了么,而且她中午还把水煮肉片让给自己吃了呢……之前也经常分点小零嘴给自己吃。

而且尧经理也是好人,远的不说了,自己吃的这碗方便面,还是人家给泡的呢。

听狄竹那意思,尧经理也是知道她的故事的,以尧经理的好心,让狄竹在物业安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至于尧经理为什么会知道狄竹的事儿,自己都知道了,尧经理知道很奇怪么?

他是相信尧经理的,尧经理不管做什么事儿,都一定是对的!

沈仁这么想着,等吃完了方便面,打了个饱嗝之后,尧卓再问他有什么问题的时候,他就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狄竹也是好人,所以她是什么,都没什么所谓,之前是我没想明白。”

尧卓听他这么说,沉默了一下,没再继续说什么。

倒是沈仁继续看着那印章,“我该拿这个怎么办啊?她为什么把这个给我啊?”

尧卓看了看沈仁,“她给你,总归有给你的道理,你好好收着,别辜负了她的心意也就是了。”

沈仁又想了想狄竹和他说的话——当时他有点恍惚,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就记得狄竹和他说,有这个东西,是要护佑一方的。

可自己也没那本事啊!

那……也许狄竹是希望自己能多做点好人好事儿?

自己也就能这样了!

于是沈仁想了想,把那印章当个项链,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尧卓见他如此动作,眼中的牟色略显深沉,沈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出来了,是的,他又看出来了!

尧经理就是有点不开心,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他连忙转移话题,“那个王大妈,和包大爷,死的……挺惨的?”

尧卓把手放在脑后,闭着眼睛,倚在了沙发上,“和他们做的事儿比,已经不算严重了。”

沈仁在一边看着尧卓,见他的动作之下,白皙的脖颈从衣领中探出一截来,在灯光的映衬下,似乎散发着独有的光泽。

他忽然就咽了咽口水——果然最近嘴巴有点叼了,只不过晚上没吃肉而已,居然有点馋……

他暗戳戳的咽了咽口水,就听到尧卓又开口了,“今天的事儿,二期的人还都不知道,明天,有的闹的,早点休息吧。”

沈仁听他这么说,忽然觉得尧经理可真不容易,于是他义愤填膺,“那些人凭什么闹?”

“小区死了这么多人,房价肯定要受影响,那些人不闹才奇怪。”

“孙翠兰不说,别人死了也是活该,还敢来闹!”

尧卓听他声音带着气,于是睁开了眼睛,带着点笑意安抚他,“别着急,我有办法对付这些人。”

沈仁看着尧卓的动作,就是一呆,马丹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运动的男人最帅,但是他觉得,现在的尧经理才是最帅!

尧卓见沈仁这么看自己,于是一点一点的凑近了他,“想什么呢?”

沈仁一惊,发觉自己居然看尧经理看呆了,他连忙找辙,“啊,我就是觉得狄竹只杀了三个罪魁祸首,也真是便宜了二期的那些人!”

尧卓退了回去,“狄竹要是滥杀的人,最后就不可能飞升。”

沈仁也明白,但还是觉得有些愤愤不平,替尧卓。

尧卓又开口,“不过的确是便宜那些人了,刚好,也可以借着这件事情,让他们还债。”

那种运筹帷幄的气势,让沈仁又是一呆,但这次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没话找话的开口,“尧经理你对狄竹真是不错。”

开始的确是没话找话,但是说到后来就真诚起来了,这要是自己死于非命的话,真未必有人惦记着要给自己报仇什么的,所以尧经理对狄竹是真好。

尧卓听沈仁这么说,不由得暗暗叹气,然后开口,“狄竹她对我有恩,即便是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

沈仁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可尧卓总觉得沈仁的原来如此,和自己说的,似乎不太一样,但沈仁此刻已经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起残羹剩肴来,还拒绝他搭把手,他只能继续的暗暗叹气。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二期的刁民来物业闹,王大妈和包大爷的事情酝酿了一夜,已经变成了恐怖故事,虽然和最初的真实版本有差距,但当年的那件事情,多多少少都被提出来了一点。

说起来也是可笑,当年地龙翻身过后,那些不仁不义的人,反而是平日里受华家恩惠最多的,他们一个个早就被惯得好吃懒做的,只能靠着这华家的大树生存,现在华家倒了,他们又找不到别的大树可以攀附,所以只能破罐子破摔的占领了这一块,夜以继日的混吃等死。

而那些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走出这块讨生活去了,所以这些刁民,还真都是华家板上钉钉的仇人,于是一时之间,这些人人人自危,唯恐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你们是怎么管这个小区的啊,居然让杀人狂进来了,你们是没看到那王大妈和包老头死的多惨哦——要我说前几天的张老头也是那杀人狂杀的啊!”

“这事儿你们可不能不管啊,我们当初来你们这小区住,就是觉得这里安全,可现在你看看出的这些个事情,你们天天收物业费都干什么了,连个杀人犯都看不住!”

“就是,我们可不能在这再住下去了,但你们物业得给我们个说法,你们和开发是一起的,把我们的血汗钱还给我们!”

但不管真相如何,总归要闹一番的,不讨到点好处,他们怎么甘心。

叫着叫着,就有一帮人躺下了,还有一群人去守着物业的大门,“今天不给我们把问题解决了,谁也别想出这物业的大门!”

尧卓冷眼看着这帮老弱病残胡闹,不动如松,等他们把一哭二闹三上吊演的差不多了,才开了口,“你们倒是说清楚,希望我怎么解决你们的问题呢?”

沈仁在一边听尧卓这么问,觉得有点替他着急,觉得这些刁民的要求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但是看尧经理的姿态,又觉得,没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这些刁民大概也没想到今天的尧卓这么好说话,于是聚到一起嘀咕了半天,才派出来一个代表,“我们的要求也不高,把房子给我们退了就行!”

还能要点脸么?沈仁都想去怼他们了!

但尧卓一丝一毫的气氛都没有,他回答的很爽快,“行啊!”

尧卓说完这话,那些刁民一下子安静了,都直勾勾的看着尧卓,然后下一秒就炸了,都想朝着尧卓扑过来,“我就知道尧经理你是好人。”

“是啊是啊,你不会不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的。”

“尧经理,你可比政府的那些人强多了!”

“尧经理你一定能长命百岁,我回家就给你供个牌位!”

“是啊是啊尧经理,我们全家都不会忘了你的恩德的!”

各种好听的话,从这些人嘴里不要钱一样的往外秃噜着,尧卓听着却不置可否,只是做出了一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

这帮人有便宜占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于是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尧卓面带微笑,“我同意回收,但是我也不可能按照市价回收,毕竟,你们的房子多多少少改动过了,二手房的价格,和新房可是不一样的。”

这些人一听又要闹,可尧卓根本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这些人家里,有的装修的确实不错,装修也是值钱的,所以我呢也不会一口价,但是如果要我挨家去看装修,我也看不起,所以你们自己商量,装修最好的五十家,我按两万一平回收,前一百户,我按一万五一平回收,前二百户,一万,之后的,不论装修程度,统一六千。”

人群又要往上涌,尧卓冷下脸,“我说了,你们自己商量,要是商量不出来直接来找我,那就是统一六千。”

人群于是又退散了,没人来找尧卓的麻烦,而是互相之间开始争吵。

“我家当初装修的时候,足足可花了一百多万,地板、家具、房门可都是纯实木的,家电都是进口的,连窗帘软装,我都是选的名牌,所以我们家肯定能在前五十里面。”

“放你的屁去吧,都是邻里邻居的,谁不知道谁啊,就你家穷嗖嗖的那个样,还一百多万呢,还实木进口的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这家拿点,那家偷点,才铺完了地板,我过去只知道有吃百家饭的,从你家之后我才知道还有铺百家地板的。”

于是又纷纷涌出不少当年丢了地板的苦主,让这家赔偿,一时之间,物业比刚才还热闹万分,都是在说自家装修好,顺便埋汰其他家,揭老底的。

最后还是保安队长拿了个大喇叭过来,“要商量你们回去自己商量,在物业吵吵嚷嚷的算什么,把尧经理吵烦了,可别怪他不回收了。”

这些人也正觉得自己战斗力不足,要回家找支援呢,于是一个个听话的都走了。

沈仁见识到了尧卓的本领,看向尧卓的目光分外火热。

尧卓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怎么了?”

“就是觉得尧经理你真是厉害啊!隔岸观火、借刀杀人、挑拨离间这些招数用的真是驾轻就熟。”

保安队长听着觉得不对劲,“小沈啊,我听你说的这些个成语,好像都不咋像好词。”

沈仁挠了挠脑袋,发现的确是诶,他不好意思的朝尧卓笑了笑,“我学历低,尧经理你别介意。”

尧卓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等吃午饭的时候,沈仁忽然觉得有点担心,“尧经理啊,万一他们真的商量出来了,你真给他们退么?”

尧卓身在食堂,也宛若坐在高级餐厅里,“退!”

“啊?”沈仁有点不明所以,他还以为尧经理只是糊弄那些人呢,他有点焦急,“哪有这样的好事,凭什么退给他们!”

尧卓拿出纸巾擦了擦嘴,“放心吧,便宜不了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里,二期那些居民斗了个乌眼青,每天那边都是乌烟瘴气,杀气腾腾的,叫骂声简直是方圆十里都能听到,但闹了一个来星期,也没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这一个星期沈仁也没闲着,彻底熟悉了小区的环境,也帮着打发了不少来物业闹事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还做了好人好事。

他觉得自己不能辜负了狄竹给他的信物啊!

所以他现在每天晚上,都去夜市儿,帮刘旺两口子把摊子收回去,当然他知道人家那个老太太烦他,于是每天帮他们把东西送进电梯也就是了,然后在路上还能欣赏一下二期人互殴的英勇身姿,偶尔打急了,还有警车和救护车出动,记者他也见了不少,于是他觉得这日子过的,充实极了。

帝华小区这边闹的动静的确不小,而且这会儿的风向都是向着尧卓的,毕竟之前二期的那些刁民,闹的次数也不少了,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就算二期死了几个人,有那么点不吉利,但尧卓这事儿做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见哪个开发商卖了房子之后还因为这种事情包赔的啊?

就连一向颇为挑剔的各类媒体,也都是向着尧卓说话的了,偶有那么两个不和谐的声音,也很快就被按住了——当然,这可能和尧卓又和市长吃了次饭有点关系。

而且从这次饭局之后,报纸上几乎都是铺天盖地的报道帝华小区的这一系列事情的,当然,本来那的那几件事情就很有话题性了,还有领导的支持,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人不愧是专业的,甚至连当年华家的事情,他们也隐晦的翻出来了一些,只是没说的那么直白而已。

这么一来,滨城的媒体再一次度过了一个狂欢,所有的记者编辑都兴奋异常,因为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挖掘出无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极品事迹。

这期间,只有一个人十分的不爽……

赵峰把胡雨双的事情给写了出来,他描写了这个小姑娘是多么的冷漠无情,父亲去世,她没有掉一滴眼泪也就算了,闻讯从警察局走出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吃饭。

他把胡雨双列为了一个典型——连父亲去世都不为所动,你能指望她以后为社会做贡献吗,甚至是,你和她在一起工作生活的时候,不会觉得可怕么?现实里,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如果我们身边都是这样的人,那这个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写的激情澎湃,声情并茂,觉得一定可以得到很多人的共鸣,虽然这个社会的人情越来越冷漠,但他相信有很多人和他一样,向往着正义、温暖和光明,他希望这些人能够组织起来,和他一起鄙视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一篇报道,会引起强烈的反响,会找到很多和他一样的有志之士。

可不料因为帝华小区的那几起杀人案,因为那些刁民的不合理要求,他那报道连个水花都没翻腾起来,

他当然不甘心,为什么社会上的这些人,都只愿意关注一些杀人放火狗屁倒灶的奇葩事件,为什么他这样深刻的想法,反而无人理解?

赵峰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他试图和主编说出自己的理想,他希望能通过这件事情让很多人能够自我反省,这件事情真的很有意义。

可主编不但不理解他,反而把他一顿臭骂,让他不要浪费报社的资源,有这时间,不如多去采访一下帝华小区二期的刁民,看看又发生了什么奇葩的事情。

赵峰虽然表面上诺诺的应了,但是他不甘心,他坚信自己的眼光,他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做好了,一定会引起重视!

这难道不比报到那些极品家里丢了几颗葱和几颗鸡蛋,更加的有意义么?

现实里既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于是他就把这件事情发表在了各大论坛。

既然是在网上,他就无所顾忌的多了,他甚至把张兴邦的那件事情也含蓄的说了出来——某个有钱有势却大逆不道、六亲不认的人,他几乎想象的出来,这种人会被多少人抨击。

然后张兴邦也许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即便他还要强硬的说自己没错,可网友们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依然没有人关注他的帖子,亏他还怕被张兴邦报复,特意来黑网吧发帖,也特意隐去了这两个人的真实姓名。

赵峰的眼眶通红,他就不信自己的新闻素质这么低,自己就不能引发热点,不能创造出社会效应!

他手指颤抖的在键盘上打字,爆出了最具爆点的黑料,之前的那个小姑娘十分善于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居然勾搭上了这个有财有势,但年纪足以做她爷爷的人,而这个人也是老迈昏庸,在她有可能是杀父仇人的前提下,把一套房产赠与了她……

如果还是没有人关注,他就要豁出去雇水军来推动事态的发展了。

就在他咬着牙,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和地都卖了,也要雇工作室的时候,让他惊喜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帖子,红了!

有不少的人冲进来,开始指责胡雨双和张兴邦,毕竟楼主写的言之凿凿,而这些事情如果是真的,也太令人发指了。

赵峰激动的看着自己的帖子迅速的叠楼、变热、蹿红,简直有些不能自已。

但他根本没高兴多久,这次帝华小区的事情闹的太大了,帖子发出去没两个小时,就被扒了皮,这其中的事情被抖了个一清二楚,包括张兴邦为什么要把房子送给胡雨双。

于是帖子里那些指责的声音迅速的销声匿迹,还有很多人反过来指责开贴的楼主居心不良。

赵峰在黑网吧里,眼中一片疯狂,他用代理器切换着ip和马甲,用一些诸如“不论什么原因都应该死者为大”,“不管发生过什么那总归是长辈”,“子不言父之过,更何况人都死了,这样太冷血”,“他至少给了你生命,你们怎么如此不知感恩”的话,和网友们大战。

他真的不明白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大家只愿意看到表明的东西,而不愿意去思考深层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