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晴雨静静的守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风离辰,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已经在他床边守了千百年。

沐晴雨用手去描摹他的眼耳口鼻,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的他那样救了那样的她,是所有故事里最老套的开始,原本,他们应该有个故事的,英雄救了美女三次,还一吻定情搂搂抱抱的,然后相爱,然后厮守,多好。

可是,命运偏偏不让他们如愿,那个时候,沐晴雨无法忘了前世的尹枫,执着地错爱着轩辕天洛,又错看了尹枫。那个时候,风离辰寻觅着沐晴雨,宠溺着暮听雪,又因着天玄。便硬生生地把那萌芽都不算的暧昧,掐死在了摇篮里。

然后两个人都误入歧途,过着、熬着、挣扎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却都一样的痛。

毕竟,在对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

还好,命运在给两人关上了门之后,终于为他们打开了那扇窗。

刑殿的邂逅,三分天意,七分人为。

却美如镜花水月,现在想想都觉得恍惚而不真实。

沐晴雨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悲剧,欢愉从来如流星,总是一闪即逝,让人不爽,让人痛恨。

就如同那时,好不容易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又生生地被那些机缘巧合拆散,零落成这个样子。

沐晴雨看着风离辰苍白的唇,忽然间想去重温一下当年的味道,轻轻地就吻了下去。

那些失落成伤痛的甜蜜蜂拥而来。

狡黠的他——“不过,你若还用那种方式给我喂药,我或许愿意答应。”

温柔的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解决了他们,我就带你回家。”

玩笑的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竟救了只白眼狼。

冷漠无情的他,可怜的他。霸道的他,痛苦的他,沐晴雨忽然不小心爱上的他。

泪水漫过他的唇,他的味道就如同这泪。苦又咸涩。

沐晴雨不知道风离辰是何时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眸中竟然与自己一样,流离着紫色的光。

他看向沐晴雨的眼神,茫然而麻木,就像,沐晴雨想,应该就像当初的自己吧。

沐晴雨尝试着去唤醒他,因为沐晴雨知道,发起疯来的风离辰可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

好在风离辰并没有跟她动手,他眸子中的紫色便缓缓退去。沐晴雨喜极而泣地看着他:“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风离辰,我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风离辰看着沐晴雨的眼眸却有些恍惚,他缓缓地抬起手,想去触摸她的发梢。可是手却不自觉地滑落,终于只用干涩的声音道:“晴雨,你和玉麒麟,做错事了。”

沐晴雨的心狠狠地一揪,只觉得他的声音朦胧而模糊,自从自己的摄魂术越发精益之后,她也渐渐学了些卜算未来的数术。只是准确性不佳,偶尔会准个一两次,只说明她并没有摸到其中的关窍和法门,但是她夜夜会做的那个梦,却越发真实,仿佛自己真的可以活在一个世界的两个地方。一个在这梅溪大牢受尽苦处,一个日日陪在风离辰身边。

这似乎就是摄魂术中的离魂。

而离魂中的事情,往往是极准的。

沐晴雨颤抖着去抓他的手,在自己无尽的梦里,他终于醒了。可是沐晴雨却不希望这只是一个梦。

风离辰痛苦地看着她,道:“晴雨,娘亲小的时候跟我说过,做错了事是要受罚的,是要痛的。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别人去为你承担。娘亲做不到,我也做不到。这个世界太残酷,我只能逼着你尽快强大起来,能自己保护自己,即便是我也不敢妄言可以护你一辈子安全无虞。虽然我会拼尽全力。”

沐晴雨颤抖着看着风离辰眸子中的紫光缓缓地从新控制他的躯体,风离辰强忍着那种痛苦对她说:“若我与它同归于尽,你一定要好好地话,不要再和玉麒麟起妄念了,否则害人害己。”

沐晴雨看着眼前的光影流离,她大力地抓着风离辰的手:“不,不要!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我一定不会苟活,他们也不会让我活,你就这么狠心绝情,让我与你陪葬吗?风离辰,不要走,不要做傻事,信我,只要活着,活着就会有办法的!不要信命!更不要认命!”

梦境在朝阳升起的时候,化为乌有,沐晴雨是被送牢饭的狱卒的吆喝声惊醒的,起来之后竟然发现自己竟然一身冷汗,嘴角还有淡淡的咸涩。

昨天,风莫旗看着沐晴雨,一言未发,只跟她说,明早会让人给她安排一顿可口的饭菜,问她想吃什么。

沐晴雨看着他,笑笑,也不客气,鲍参翅肚地比划了一堆。风莫旗看着沐晴雨的眼神越发深邃,却一一许了。

沐晴雨看着那独独给自己分出来的满汉全席般的早膳,和狱卒抬来的那一大桶猪食,淡淡地一笑,伸手招来小龙他们几个小的和身上还有伤的吃,自己却取了小龙碗里的菜汤,一饮而尽。

小龙几人哭着拉着沐晴雨的手,老大老大,一声声地叫得凄苦,沐晴雨却只是费心冷面地命令他们几个好好吃顿好饭,反正这些东西自己吃了也是浪费。还不如给他们补补体力,只是这风莫旗也忒小气了,只给了这么点。而几个小的皆是和着泪吞咽的。

那日,沐晴雨被绑在宽阔的校场的火刑架上,军队已经匿形,风莫旗坐在高高的教台之上,平视着沐晴雨。

沐晴雨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一切风吹草动,我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就在狱卒拿着火把要点燃柴堆的那一瞬,一支箭射中了狱卒的后心,他往前一扑,手中的火把甩了出去,堪堪点燃了我的柴堆。

在火开始蔓延的时候,隐匿在悬崖平谷的无数人影如流星般滑落。

沐晴雨看着为首的玉麒麟、红岩、火云和暗香,竟然还有意料之外的轩辕天洛和殷醉月,以及并不认识的帖木儿带着蒙北的铁骑从另一侧的平原策马而来。

混战,血战。

那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在卷起的漫天黄沙中隐现,他们看到了我这里的险情,可是在他们落下的那一刻,这里的精卫队也已经迅速将我包围,然后按照我看不懂的兵法阵法以我为中心布置得天衣无缝。

梅溪的军队如同潮水一般越来越多,而且兵法阵法等皆是训练有素,原本还占优势的玉麒麟等人,瞬间便被庞大地如同蚁潮般的梅溪铁骑包围、撕扯、吞噬、淹没。

大火已经蔓延到了沐晴雨的脚底,玉麒麟等人也急了,他们知道,如果再不突破,沐晴雨便危险了。

可是如今根本不是突破的问题,而是他们是否有命活着离开,是他们还能撑多久?

这一支初露锋芒的军队,狠狠地碾压着第一支给他们练手的敌人,那些亡命之徒的脸上都是嗜血的快意。沐晴雨在包围着自己的大火中,看着那些活生生又倒下的人,看着纷飞的鲜血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可是心,竟然连那夜看着清儿为自己送命时的愧疚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她知道,自己的心约莫已经要死了。

死了,也好吧。

有玉麒麟、轩辕天洛陪着自己,这个世界活着太累,一起死了,还有个伴,多好。

浓烟已经呛得她神志有些恍惚,就在马上要失去只觉的时候,一阵清凉的感觉忽然萦绕她的鼻尖,沐晴雨眉头紧皱,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第一个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是楚清绝,她用湿手绢擦着沐晴雨的口鼻,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小姐。

沐晴雨朦胧中看见北风越带着南北两派的人,已经加入了战圈。三大猛将他们毕竟以及从这里逃过好多次,也与这只军队交手了许多次,关于他们的阵法也是略知一二的。在狱中也是先观察了动向,然后由北风越制订了统一的作战方案之后,才动手的。如今对付起他们来自然比没有统一领导的玉麒麟等人省力些,不过总也逆转不了这里的弱势。

楚清绝看着沐晴雨醒过来,急忙开始给她解手上身上的绳子,沐晴雨迷迷糊糊地问她:“不是让你们走吗?你们快走……叫他们都走吧,我们输了,清儿,我们输了,他不肯来的。他不肯用天下苍生,来换我一个小小女子,还说是我错了……可是那些人的生死与我何干,与他何干……”

就在楚清绝将要解开迷迷糊糊的沐晴雨的时候,一阵凛冽的掌风呼啸而来,是风莫旗!

楚清绝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旋即转身,堪堪躲过了那一掌,而风莫旗却不给楚清绝一点喘息的机会,掌风再次呼啸而来,硬生生将楚清绝逼下了火刑台,一旦落地楚清绝便被无数的精卫铁骑缠上,再也不得脱身。

风莫旗却猛然转身,死死地掐住沐晴雨的脖子:“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