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天洛带着无名人冒雨赶到之时,地上躺着三具尸体,沐晴雨已经昏厥在殷醉月的臂弯。她虚弱不堪的眉目在大雨中破碎的不成样子,原本嫩白的皮肤在大雨中苍白的几乎透明。

她纤细的眉紧紧的皱着,双手无力的附在小腹上。

朝思暮念的脸,这几日运功驱毒时常常因为想起这张的脸而真气窜流。

为什么呢?自己的恨为什么如此不坚定?

问了自己七日,被这亡国之恨弑母之仇充盈的大脑终于缓缓宁静。

七分大势,三分天意。怎能责怪一个同是受害者的女子——他的妻,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殷醉月看着呼啸而来的轩辕天洛,将手中的女子交到他手上。

轩辕天洛也来不及向殷醉月要一个解释,便抱着浑身湿透的沐晴雨,飞掠而去。

殷醉月回头看向密林中的某各方向,一席白影簌簌而去。

殷醉月回到客栈之时,丫鬟已经给沐晴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轩辕天洛抱沐晴雨上马车,暗夜中一刻也不停留的朝西南奔去。

殷醉月身上还是湿透的衣服,轩辕天洛冷冷的盯着他,殷醉月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番。昨夜他截下了听香水榭的一只飞鸽传书,说看到沐晴雨被秘密转移。但因为听香水榭的信鸽密令向来管制严格,殷醉月对迷信的真假很是怀疑,担心是有人设计引轩辕天洛中计,便不曾禀报。自己亲自去了一趟。

殷醉月去时隐藏在暗中观察了许久,才发现苏毅好像已经被沐晴雨说动,正在带沐晴雨逃离,可是沐晴雨不是很放心苏毅和他身边的人,而且也不知道轩辕天洛的具体位置,正无头瞎撞。沐晴雨超强的耳力察觉到了殷醉月的存在,设计与殷醉月见了一面。

殷醉月已经救出了小弦。小弦已经遍体鳞伤,晕厥前随后一句话便是交代他将沐晴雨的一个内装天山寒玉的木盒。听说殷醉月身上带着的风锁妖莲,而殷醉月也在暗中观察之时察觉出了苏毅带着的高手之中有人有异心,沐晴雨心中瞬间有了计较,要求与殷醉月演这样一场苦肉计。打算将还有些犹豫不决的苏毅彻底收入麾下。

殷醉月同意。这原本没有什么,却不想下起雨来,让沐晴雨受这许多折磨,然而殷醉月一旦出手,便是前功尽弃,沐晴雨不许……

这其中关于风锁妖莲一事。殷醉月是寥寥数语含糊而过的,有些事情,他不便说明。

而轩辕天洛也不傻。听出他的含糊其辞,眉头紧皱,看着殷醉月:“苏毅呢?你们是怎么说动他的?”

殷醉月身子一僵,犹豫半晌却不说话。

轩辕天洛微微点头:“是沐晴雨背后的势力吗?听香水榭?六小姐?”

殷醉月抬头。浓黑如墨的眸子看着轩辕天洛冷峻的脸,终于叹了一口气不置可否。

“她的身份你早就知道?”

踌躇半晌,殷醉月终于回了一个字:“是。”

“是当年江南水患屠城之时的事?”

殷醉月却只有一个字:“是。”

有些事情,他不想说,却也不想瞒,终究只能给他的猜测一个是与否的答案。

“为什么要瞒着我?”

殷醉月微微敛眸,掩去了情绪。声音低沉坚韧:“因为,不是对手。”

因为,不是他的对手。

无论你,我,还是尹枫。

轩辕天洛的双手狠狠攥起,静默的盯着殷醉月,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尽显,他胸中的愤怒喷薄而出,马车中气氛僵持着,真气涌动,压得人呼吸都不畅起来。

终于,终于,久到殷醉月觉得身体都有些僵硬,轩辕天洛缓缓松开双手:“你去吧,换身干净衣服。你父亲已经回去了,你也跟他去吧。等我安排好沐晴雨便去与你们会和。”

殷醉月行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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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百里之外,已经远离此处的苏毅默然回首,他轻轻摸了摸胸口的冰凉。那里是一只木盒,盒中是一块天山寒玉做的玉盒,而玉盒之中……

苏毅的心颤了颤,那是整整一个西域。

沐晴雨在最后的一刻,将这个东西交到了他手中。

她说:“我信你。”

那样令人诧异的,令人不敢相信的,诡异的兴起的信赖让苏毅震惊不已。

沐晴雨坚定而不容置疑的眸子,像一汪春水,柔柔的包容了他跌宕的不安。

父亲,这一刻,我确定,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苏毅揣着那只玉盒,毅然决然的冲往那个传说中的西域神话。

沐晴雨却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拼着浑身上下最后的力气,叮嘱殷醉月:“派人保护他,通知玉麒麟。”

沐晴雨缓缓闭目之时,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以玉麒麟的心性和能力,雪族风离辰当年的震慑,加上这风锁妖莲,还有风简柔被风莫旗逼得走投无路的凄惨现状,加上她桀骜不驯的心性,再有她对玉麒麟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虽然她在赌,但是这七日殚精竭虑,一笔一笔的账算下来,一统西域,七分把握。

尹枫的手下多半是为利而来,这样的人不牢靠,终究会为利而散,也不是尹枫集团的核心人物。而最核心的人多半是风莫旗收揽的像苏毅一样与西域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西域人,沐晴雨要摧毁的是尹枫手下那些人的信仰,以及,多疑的尹枫对风莫旗的信任。

釜底,抽薪。

沐晴雨醒来已经在辚辚的马车上,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刺目的阳光又让她急忙闭上双眼。头晕沉沉的疼,那夜大雨她中了风寒,已经昏迷了一日夜,如今烧终于退了下来,可身体还是远远没有恢复的。

沐晴雨适应了适应光线,才终于睁开眼,眸光所及,确是马车中轩辕天洛深若寒潭的眸光,沐晴雨刚刚适应阳光的眸子却仿佛又被那眸光灼伤,身子微微一颤。顿时心乱如麻。

轩辕天洛看着沐晴雨终于醒来,眸光先是迷蒙,然后逐渐澄澈,但那双日思夜想的眸子终于碰上自己的目光之时,那清泉般的目光骤然一颤,仿佛一块巨石投入静波,那潋滟的眸光中先是一惊,再是狂喜,然后是沉静,最后是尴尬和愧疚。终于那双眸子缓缓合起,终于偏头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

轩辕天洛心中一痛又似乎有些怒。无论如何,沐晴雨对他的所作所为不算是毫无错处,可她自始至终终究是没有一丝软弱。

倔强,倔强!

她最令他爱与恨的倔强!

轩辕天洛伸手捏住沐晴雨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沐晴雨有些惊愕的看着轩辕天洛,他精钢般的手捏的她的下颌生疼,眸中忍不住盈起了一层水光。

轩辕天洛看着她的眸光终于软了下来,松手,坐到马车的另一边,任尴尬的气氛在室内缓缓流淌,将狭小马车中的空气寸寸胶着。

沐晴雨只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当时在敌营,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能逃脱,他的毒解了没……可如今回来,这种尴尬的氛围却让她觉得还不如留在苏毅身边。

就在他们的马车在沉默中奔向不知名的远方之时,昨夜荆山一场大战已经名扬四海,在整个江湖和朝廷掀起了轩然大波。

荆山大战,死三百七十二人,伤及无数。一夜大雨待到天晴之时,整个荆山到处都是残肢断体不辨尊容,而山下的那条大河中裹挟着暴涨的红色河水奔涌而去。

江湖各门各派的精英势力,和尹枫的数十云骑,都在一夜之间尽数凋亡,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战里,谁对谁错?是谁救了谁,谁又杀了谁?一战搅乱江湖水,从此天家无宁日。

而这场近乎惨烈的流血之中却处处闪现着一个女子的名字。一个同样隐现在朝代更迭之中的女子,那个所谓的“亡国之妖姬”,神秘血玉手镯的主人,听香水榭六小姐……虽然现在还只是天地之间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时代的巨轮缓缓碾压惊起历史的尘埃,不知从哪一刻起,那个名字从此便与血腥为伍,与死亡盟誓。

七年之后,人们已经忘却了她原本的名字,只记得漫天血雨之中的一抹艳红夺目的“姽婳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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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麒麟低头看着指尖十几亡者名单,低声对身后的暗香道:“厚葬,抚恤其家人。”

抬眸,看向窗外晴好的阳光,沐晴雨,你给我找了这么多事情做,我可再无暇顾你,千万珍重。

千里之外,皇城之内,尹枫的眸子变得阴厉,眸光仿佛透过眼前的万里江山直射沐晴雨和轩辕天洛,朝野为了昨夜一场大战而震动,各地都产生了不小的动乱。那些原本就不安分的江湖因子,被昨夜的一场血腥大战点燃爆发,纷争仇杀,让百姓开始怀疑那个弑兄夺位的少年皇帝,是否还值得他们拥护,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