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落下。

晴雨看着躺在软榻上晕过去的灵儿,轻轻地抚摸着她天真可爱的小脸,淡淡的不舍:“灵儿,姐姐要走了,你一个人要好好保重。”

床上,小弦已经为还没有醒来的碧儿完成了易容,果真分毫不差,令晴雨叹为观止。安顿好她,小弦急忙催促着晴雨换衣服。

碧儿是风离辰的人,晴雨扮成她跟在玉麒麟身边离开,会被人看成监视,最不会引人怀疑。

小弦服侍晴雨换好衣服,晴雨微微的觉得有些恍惚,终于可以离开了,她本以为自己会欢呼雀跃,可是如今,一时间她竟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还是因为对他的惩罚心有余悸,或许,她也不知道,只是心里莫名的紧张:“小弦,我们走吧……”

闻言,小弦却怔了一下,终于开口:“小姐……您走吧,等您成功出去,再来救小弦也不迟,小弦愿意等……”

晴雨看着她隐忍的样子,认真的对她说:“这一次,本就是以命相搏,你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如果事情败露,必死无疑;如果成功,山高路远,我也没有能力回来救你,你还是死。所以,跟我一起走,即便是九死,至少还有一生。你若留下,就必死无疑。”

“小姐,我跟去只会引人怀疑,如果我不走你或许还有三成把握,如果我跟去,就一成都没有了。”小弦紧紧咬着唇,看着她,眸子中泪光点点。

晴雨轻轻一叹:“麒麟公子说得对,成功与否,不在我,在他。我只是在赌,赌他是否愿意放过我。”转而朝着小弦玩笑道,“我用了几乎全部的冷星丸才救回你一命,你若死了,我岂不是赔大了。”

小弦看着晴雨,却笑不出来,只是含泪点点头。

惜芳院一切安好,“晴雨”早早就睡了,玉麒麟没有打扰,约了南宫逸喝酒。

玉麒麟离开晴雨的房间,身边带着两个丫头——小弦和碧儿。

夜色沉沉,这一路寂静的只有虫鸟声和呼吸声。

晴雨低敛着眉,一步又一步,她在丈量,丈量从这里离开,她要走多久,是半柱香还是一生。

她感觉到玉麒麟隐隐的不安,她感觉到小弦的颤抖。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从她的房间到惜芳院门口有十一步。

就在踏出的那一瞬,听香水榭的绝世美景,在夜色下朦胧。她已经有十天没有离开惜芳院了,原来惜芳院外的树,也已经枝繁叶茂了。

每走一步,她都默念一声庆幸,她离惜芳院越来越远,离轩辕天洛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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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十天,芳菲已尽……

在错过桃园时,晴雨皱眉,耳根灵动,有人出来了,是风离辰,他的脚步声,她很熟悉。呼吸不禁微微急促,玉麒麟表面上行色如常,轻轻提醒了一句,“快走,”便加快了步子。

一步,两步,背后寂静无声。

风离辰,银面,你愿意放了我了,是不是?

“去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晴雨脚步一滞,再也挪不开步子。看着愣在那里的晴雨,小弦最先反应过来,带着晴雨一起回身跪拜行礼。

玉麒麟也停下了步子,眼眸敛了敛,玩世不恭的侧头,却没有转身,语气冷冷的:“银面公子不是日理万机嘛?怎么有时间来管我晚上去哪喝酒啊?”

“我自然不会管你,我管的是我自己的手下。”

晴雨跪在地上呼吸一紧,绝望的合上了眸子:风离辰,你终究不肯放过我。

“哼,听香水榭家大业大,我想找个红酥手,你竟然连一两个丫鬟都匀不出来?”玉麒麟依旧言语如常,心中默念着,沐晴雨,不要自乱阵脚。

晴雨低着头,只能看见那袭白衣的衣摆,随风轻轻飘浮,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月色静静的流泻而下,他的清冷,像晴雨第一次遇见他一样。高傲绝尘,他就是一个只能用来仰慕的人,试图靠近他的人,就会为他的绝情而心寒。我用尽真心触摸到的,只是你冰冷的面具,和一个意外听来的名字。多谢你的绝情,让我学会死心。

“抬起头来。”

晴雨皱眉,抬头,看着他。即使脸上有碧儿的面具,他也知道她是谁。

月光下,她的眸子冰凉如水,像一汪寒潭,沉静无波,没有一丝情绪,也索性不再演示与伪装。

她变了!

看着那双眸子,风离辰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不再是密林初遇时的惶恐迷离,不再是无间峡底的信任仰慕,不再是烟雨楼上的温柔依赖,也不再是檀香居中受伤的恨与失望。

如今的她,眸子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爱慕,更令他心痛的是,她的眸中竟然连恨都没有了。她的高傲,不允许她再施舍给自己一丁点感情,看来,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

他看着她,没来由的想解释什么,微微动了动唇,恩怨纠葛,爱恨情仇,他背负了太多太多沉重的秘密,忽然发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他只剩轻轻的一叹,抬脚,从她身侧擦身而过,薄唇轻启:“你走吧……”

晴雨微微一怔,他竟然愿意放自己走?

不禁抬头,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背灯和月就花阴。他那么高傲的悬于高处,身边只剩孤寂相伴……也许走得太远的代价就是寂寞吧。他足够强,所有人都把他当做最后的依靠。他不能哭,不能恼,不能慌张,只能更强、更强、更强……

起身,要离开的那一刻,晴雨回头:我用再看你一眼做结局,转身后,遗忘你,没有爱慕,也不会再费心思去恨了,惟愿死生不复相见……

三人默默走着,一路无言,小弦无疑是最开心的,因为公子放了他们。

晴雨却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就这样,放了她们?他上次不是还因为她的‘想逃’而大发雷霆,这次是为什么如此轻易的放她离开?谁能解开他心中的疑团?

玉麒麟紧皱着眉头,看着银面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萧索,听香水榭要发生重大变故了。

“玉麒麟,他真的就这样放我们离开了吗?”

“沐晴雨……你……”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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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镇南城。将军府的蔷薇院,原本是给太子妃沐晴雨居住的地方,如今,住了一个少年。

芝兰之室中,搁浅着一脉茶香,那少年白衣胜雪,遗世独立,纤细修长的玉指此时正握着一颗冰凉的黑色棋子,他的玉指竟好似比温润的玉子还要晶莹,而眼前的棋局,已落了大半的棋子,却没有人能看出棋局到底怎样,因为他对面没有对手,他的棋局上亦没有白字。

天下皆白,他却执黑,纵横天下。

而他身后原本标识性的老人却无影无踪,似乎是从台前转向了幕后。

门,被轻轻敲响,他明明在屋内,却没有回答。

似乎得到了默契的认可和暗示。那人悄然入内,单膝跪地:“公子,听香水榭传来消息,银面放沐晴雨离开了。”

“已经离开了?”少年闻言眉头微皱,这一招却出乎他的意料,风离辰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属下打探到,听香水榭似乎要发生重大变故。”

少年一袭白衣黑子,对比成鲜明。

“让我们的人停下一切动作,静心避祸……你退下吧。”

闻言,那黑衣人领命告退。

少年的双眸始终没有离开过棋局,忽而,薄唇轻启:“师傅怎么看?”

老者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偌大的房间里:“公子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又何须来问我。”

如今,他们的战场已经从江湖,上升到了朝廷。听香水榭的事情,不如暂且置之不理,等以后,真正的把握了天下大势再徐徐处置。

“我们在镇南城流连的日子也不短了,是时候收兵,去江南苑了……”少年恬淡的语气,混入了弥漫满室的茶香。双眸却比指尖黑子更明亮,终于到了他峥嵘毕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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