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言惊讶的看着门外两人,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越过林煜道:“你们回来前怎么不说一声。”

秦昕踮起脚摸了一把儿子的脸,笑道:“怎么样,惊喜不?”

谢嘉言没有答话,他在心里撇撇嘴,上前几步,将父母的行李提进屋里,小声嘀咕着:“惊吓还差不多。”

秦昕拉着谢父进了家门,看见门口那张全家福被倒扣着,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过去将相框扶起来,冲着门口摆好。

谢嘉言敢怒不敢言:“……”

秦昕偷笑了半天,看见林煜嘴角也噙着笑意,她望向谢嘉言,“嘉言,这位是……?”

谢嘉言硬是把男朋友三个字憋回去,“……他是我朋友,叫林煜。”

林煜冲秦昕点点头,微笑道:“您好。”

他仔细的观察着秦昕,因为对方肤色的变化,他刚才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人认出来。

秦昕个子娇小,因为保养得当又会穿衣服,因此看着十分年轻有朝气,许多人第一眼看到她都很难相信她有一个那么大的儿子。

林煜观察秦昕的同时,秦昕也不着痕迹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活到这个岁数,阅历摆在那,一眼就能将对方判断的□□不离十。林煜长相出彩,说话彬彬有礼,整个人看着知书达理,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秦昕笑道:“既然是嘉言的朋友,那就把这当自己家,不要拘束。”

林煜笑着说了声好。

谢嘉言心道:林煜要是会拘束,那他俩刚才就不会那么天雷动地火了。

谢父早拎着行李回楼上收拾去了,秦昕把脚上的鞋甩掉,伸出脚尖将它们踢成整齐的样子,接着把身上的外套脱下,丢到墙上挂好。哼起歌拉着林煜和谢嘉言进了客厅。她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了眼脚底,“被子怎么在这?”

谢嘉言看着地上那床皱成一团的被子,想起他刚刚还跟林煜在这里面……他脸一红,没敢接着往下想,几步走上去把被子胡乱抱起:“因为刚刚觉得冷……我这就拿上去。”

秦昕心有戚戚的点头同意:“是挺冷的,算了你别拿走了,给我盖会。”

谢嘉言摇头:“那我给你再拿一床。”

秦昕奇怪道:“那多麻烦,你把这个给我不就好了。”

谢嘉言不说话,转身跑走。他不想把怀里这床被子递给自己的母亲,倒不是他对秦昕有什么意见,而是一种不可描述的做贼心虚。虽然谢嘉言刚刚跟林煜什么都没做,但他总觉得有蛛丝马迹粘附在这床被子上,生怕被秦昕发现。

秦昕看着谢嘉言的背影,眼里快速闪过一丝受伤,嘴角的笑容也僵在哪里。见林煜还在旁边站着,她迅速将那些心酸收回去,又扯起笑容,招呼着:“小林别站着了,坐吧。”

林煜将秦昕刚才的样子都看在眼里,他顺从的坐下,帮谢嘉言解释道:“嘉言有点感冒,那床被子是给他捂汗用的。”

秦昕一愣,随后明白了林煜的意思,心上的雾霾散开,她哈哈笑着:“这傻孩子,我是他妈,又不会嫌弃他。”

秦昕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看见桌台上放着的药片,她抿着嘴偷偷笑了。将药收拾好,她出来递了一杯水给林煜,闲聊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嘉言带朋友回来住,小林你是他同学吗?”

“不,”林煜喝了一口水,笑道,“我是他老师。”

“噗!”

*

谢嘉言抱着衣服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秦昕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

这两人似乎聊的很高兴,谢嘉言想着,这是一个好的预兆。

他总有一种预感,虽然他并不想让它真的发生——如果他的林煜在一起的时间长了,那他的父母迟早会发现林煜和他的关系。

“你们聊什么呢?”他走过去将手上的大衣披到秦昕身上,撞上对方的目光,谢嘉言解释道:“被子盖着太麻烦了,不如衣服方便”

秦昕笑眯眯的点头,她伸手将谢嘉言拉到身边坐下,“聊你在学校的事。我看小林那么年轻还以为他是你同学,谁知道竟然是个老师。”说罢凑到谢嘉言耳边,低声嘱咐道:“小林是个好孩子,你以后多跟他玩,多跟他学学。”

谢嘉言一脸受教的表情,他点头表示强烈同意:我当然要多跟他玩,我跟他玩一辈子。

秦昕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和大腿:“壮了不少噢,打篮球就是管用。”

谢嘉言不习惯被这么对待,好像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而且林煜还在一旁看着,他有些尴尬的扭了扭:“妈你别这样……”

秦昕特别喜欢逗自己儿子:“害羞啥,你光身子的样我都看过。”

林煜臭不要脸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也看过。

谢嘉言涨红脸,迅速转移了话题:“猴年马月的事了!话说你们这次回来干嘛啊?”

“哦,你表哥下个月结婚。”秦昕说道,“你跟你表哥还有联系吗?我记得你俩小时候关系挺好的。”

谢嘉言点点头:“有联系,不过他还没跟我说他要结婚……”

秦昕道:“昨天刚定下来的,你姨不靠谱,让我回来帮着她操办。”秦昕摆摆手,道:“等回头你结婚我给你整一场更大更豪华的。”

谢嘉言干笑着:“好……”

“对了,趁你爸不在,你偷偷跟妈说,”秦昕用手肘碰碰谢嘉言:“处对象了吗?”

谢嘉言快速的朝林煜那个方向瞟了一眼,低声道:“没有……”

秦昕啧了一声,眉目间俱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同事的孙子都会讲话了,你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扭过头看向林煜:“小林老师呢,有对象了吗?”

林煜眯眼笑着,目光不着痕迹的从谢嘉言身上滑过,用力点头道:“有。”

秦昕又瞪了谢嘉言一眼:不争气!

谢嘉言委屈:他对象就是我啊!

秦昕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谢父在楼上喊她的声音,她回了一声,对林煜道:“那小林你们先玩着,我上去看看。”

“好。”

谢嘉言和林煜安静的坐在原地,直到秦昕的身影彻底消失,谢嘉言才张牙舞爪的扑向林煜:“你就不能也说没对象吗!”

害的他被秦昕集中炮火嫌弃了半天。

林煜笑着搂住谢嘉言的腰,抓住他的拳头放到嘴边亲了亲:“那我回头就跟你妈说我分手了。”

“不行!”谢嘉言圆目一瞪,又叫了一声:“不行!!”

“……”林煜无法,他双手抱着谢嘉言的腰,将对方往自己这边圈了圈,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好?”

谢嘉言想了半天,悻悻道:“还是说有吧。”

被秦昕嫌弃他也认了,他才不想跟林煜分手呢。

就算是假的也不行。

林煜捏了一把谢嘉言不情不愿的脸,看见他捂着脸瞪着自己看。他笑着收回一只手,将掌心放在唇上停留片刻,然后反手碰上谢嘉言的唇瓣,轻轻摩挲了两下。摩的谢嘉言心痒痒的,不满足于这么简单的触碰,他单膝跪在沙发垫上,撅起屁股,上身又往林煜面前凑近了些许,像一只缠人的宠物,小声道:“来,啵儿一个。”

林煜浅笑着摇头,他不说话,伸出手向楼上指了指。

谢嘉言会意,却还是没有改变心意。“那更得赶紧了,”他小声道,“机不可失啊林老师。”

谢嘉言成长了许多,以往就像个懵懂的毛头小子,只会红着脸被动的接受林煜的亲近,现在竟也知道主动了。

林煜见证着对方的变化,他心里颇有些成就感,却没表露出来,只是摇摇头,不做动作。

谢嘉言皱起眉,主动探过身去亲林煜,却几次都被对方躲了过去,诚心不想让他得偿所愿。

谢嘉言有点急,他已经听见了父母说话的声音。

他们就要下楼了!

林煜这次终于不再吊着谢嘉言的胃口,他快速按下谢嘉言的头,用力的碾过对方的唇瓣,舌尖如同一条灵活的蛇,从对方的唇缝间一扫而过。林煜快速的结束了这个吻,他用拇指轻轻抹过谢嘉言唇上的湿润,耳边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拍了拍对方的屁股:“快回去。”

唇间麻痒的感觉像是扩散到了全身,谢嘉言飘飘然的点头答应,脚步虚浮的回到一旁坐好,他偷看了林煜一眼,随即偏过头去,悄咪咪的伸出舌头,在自己唇上舔了一圈。

*

谢嘉言的父亲是一位看着非常敦厚老实的男人,他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带着一副精致的银边眼镜,一看就是个学究派人物,与秦昕的气质天差地别,却和林煜的父亲有些相似之处。

因此林煜对他十分有好感,不等对方说话,林煜先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您好。”

谢父笑着往下压了压手:“别客气,坐吧坐吧。”

谢嘉言的父亲博学多识,懂得许多领域的专业知识,当下便和林煜热烈的聊了起来,秦昕又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她捧着杯子坐到谢嘉言身边,轻声问他:“怎么感冒了?”

谢嘉言挠挠头,刚刚吃了药,症状缓解了不少,他吸吸鼻子,答道:“没注意凉着了。”

“哎,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我上次还跟你说要保暖,”秦昕伸手在谢嘉言的腿上一捏,气道:“就穿一条裤子,不生病才怪,家里还有你的秋裤,回头你带回学校去穿。”

谢嘉言苦着脸答应:“好好好好。”

秦昕看着谢嘉言的模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现在小年轻都不喜欢穿秋裤,嫌土气。但是身体是自己的,现在不爱护,等老了就晚了。”

看谢嘉言低着头不说话,秦昕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进去,她和丈夫想努力为谢嘉言提供一个衣食不愁的环境,每日忙于工作,与儿子聚少离多。谢嘉言却不等他们,在两人没看见的地方由一个小豆丁,变成现在的高大少年,他与他们二人是相似的,却又不是。

你问秦昕有没有后悔过?

那是肯定的。

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哪有母亲不想在孩子受伤时拥抱亲吻他,不想看着他慢慢长大,不想

教会他为人处世的道理,不想把他变成一个优秀的大人。

秦昕想了想,还是将积攒多年的一腔话堵在心里,她想说的太多,却顾虑太多,怕被谢嘉言嫌弃太唠叨。想着日子还长,她顿了顿:“我刚刚把给你带的东西都放在你房间里了,回头你挑着带回去用。”

谢嘉言答应一声,说了声好。

“不过今晚就先别走了,在家多待两天。”秦昕笑道:“我跟同事学做了不少菜,回头做给你尝尝,你爸都说好吃。”见谢嘉言的目光看向林煜,秦昕道:“问问小林有没有空,有空就留下来,人多还热闹。”她问道:“你爸看起来挺开心的,小林家是这边的吗?”

谢嘉言点头:“恩。”

“我跟你爸明年应该就可以调回来了,小林是个好孩子,平时休息的时候你有空就带他回家来玩。不过嘉言,不是妈妈说你,哪有跟客人挤一张床的道理。”

谢嘉言讷讷道:“没事,我俩关系好。他不在意的。”

“这是礼节,客房就铺个床单的事,你就是太懒。”秦昕下了结论,她轻轻拍了拍谢嘉言,“我跟你爸现在要出门去找你姨,你问问小林晚上有没有空,你俩想吃点啥菜一会发消息告诉我,我们回来的时候买。”

秦昕和谢父没一会就风风火火的出门了,林煜坐到谢嘉言身旁,端起茶几上的水润了润嗓子,听谢嘉言在一旁问他:“你晚上没事吧?”

“没有,怎么了?”

“我妈说让你留家里再住一晚,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

林煜没有回答,他看着谢嘉言,问道:“你愿意吗?”

“你愿意让我留下来吗?”

谢嘉言用力点点头。他当然是愿意的,就算在父母面前会畏手畏脚,不过只要能看见林煜,那些都无所谓了。

林煜说好,那我就留下。

谢嘉言开心的恩了一声,又问:“你刚跟我爸都聊什么了?”

林煜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总结道“你爸真厉害。”他看向身边的少年:“只可惜后继无人了。”

父母不在,谢嘉言明目张胆的跨坐到林煜腿上,两掌包住林煜的侧脸,向里推着,逼得林煜把嘴撅起来:“你什么意思你!”

林煜弯起眼睛,他不说话,伸手把谢嘉言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谢嘉言大仇得报,他用力的在林煜嘴上嘬了一口才把手放开,“看你还敢不敢说了。”

林煜笑着,他双手嵌着谢嘉言的腰,往侧面一倒,抱着人躺在沙发上,在谢嘉言耳边低声道:“其实笨点也好。你要是聪明,估计就看不上我了。”

其实林煜只是在借题发挥,他一直有着类似的顾虑。

谢嘉言现在还小,只是在学校这一小方天地里,在他能掌握到的地方安然生活着。

那如果等他毕业了呢?步入社会了呢?他会进入到一个更广大的世界,遇见更多的,形形□□的人。他会逐渐脱离他的掌控,变成一个彻底的,独立的生命体。然后经过岁月的沉淀,变成一个成熟睿智的大人。

到那个时候,他还会继续喜欢自己吗?

“你想什么呢!”谢嘉言想起身,却被林煜紧紧抱着,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对方身上反驳着:“我喜欢你这件事跟智商没关系好吗!”

他听着林煜缓慢而平和有力的心跳声,一遍遍在心里说着。

不管我庸人也好,天才也罢,我都喜欢你。

最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