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漫展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周边制作却出了问题。身为社长的程念念被公司派到外地出差,解决问题的重担就落到了林煜头上,他这一周忙的飞起,上午盯进度,下午去拍照。

因为是社团周年的缘故,他们几人又约着拍了一套新片,作为新一波的宣传。

拍完最后一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剩下的所有就交给后期和主办方了。

林煜卸完妆,正洗着脸,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阿凛,一起去吃饭不?”

林煜扯过一旁的毛巾,将脸上的水擦掉。他看了一眼拍自己的男人,摇了摇头:“不去了。”

“行吧。那我们去吃香喝辣了,”男人抹了抹鼻子,“你可别后悔。”

“恩,再见。”

其他人一看男人又是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一同哄笑出声:“又失败了啊!”

“闭嘴!走走走!吃饭去!”

几人闹哄哄的,一窝蜂的走了。林煜无奈的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抬脚朝外走去。

今天耽误了一会,要是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应该到家了,也不知道谢嘉言吃饭了没有,他刚想着。说曹操曹操到,手机一震,是谢嘉言的电话。

林煜看着屏幕,他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愣了半天,嘴角一挑,抬手将手机放到耳边。

“喂?”

*

买完礼物第二天就是夏迟的生日,苏未知道谢嘉言一个人在家,硬是把他拉了出来,三人跑游乐园疯了一天,夏迟还问林煜怎么没来。谢嘉言支吾着说他有事,来不了。

苏未趁夏迟去买冰淇淋的时候还问谢嘉言,有没有跟林煜说要走的事。谢嘉言挠挠头:“还没。”

“啧,拖拖拖,拖死你算了!”苏未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对方一眼,还没在一起就这幅模样,那以后岂不是被林煜管的死死的。他揪了揪谢嘉言的耳朵,耳提面命:“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必须得说啊!”

谢嘉言苦哈哈的答应:“知道知道。”

天色渐晚,从这往后的时间只属于苏未和夏迟两个人,谢嘉言也识趣,婉言谢绝了苏未的邀请,他目送着两人离开,然后看见夏迟在转身时偷偷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谢嘉言:……

谢嘉言一个人上了公交,今天疯了一天,累得够呛。他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余光瞥到前方出现一抹银发,他强打精神,揉揉眼站起来,让出自己的位子:“您坐这。”

眼下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人一拨又一拨的挤上来,生生的把公交车变成了一个满当当的罐头,所幸现在这位置离谢嘉言的目的地不远,他没挤一会就下了车,走进了他跟林煜经常来的超市,买了几斤肉,又溜达到菜市场买了点菜,单手提着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明天就要走了,他想好好给林煜做一顿饭。

林煜还没回来,落日的余晖打到阳台上,给这个昏暗的房间增添了一抹光。谢嘉言将东西放到桌上,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阿木窝在沙发上睡着,听见声音,它将眼睛眯开了个小缝,懒懒的抖动了几下尾巴。

谢嘉言把厨房的灯按开,他拿出从购物袋里将排骨拿出来做处理,过水,去血沫,煸炒,忙活了好一阵。直到窗外的太阳已经完全沉到地平线下,谢嘉言抬眼看了眼挂钟,林煜还没回来。

要是他做了一桌子菜,主角却不在,那特么就很尴尬了。

谢嘉言将带着水珠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拿过手机给林煜拨了个电话过去,他没等一会,就听那边传来一声:“喂?”

“啊,那个,林哥。”谢嘉言先叫了对方一声,“你现在在哪呢?”

“还在外边,一会就回去了。饿了?”

谢嘉言捧着手机,听着声音都能脑补出林煜微微笑的样子,听见对方说一会就回来,谢嘉言放下心中的大石,他咳嗽一声:“没有没有,我就问问。”

林煜:“恩。”

谢嘉言:“那我就……挂啦?你路上小心。”

他看不见,林煜靠在墙上,嘴角挂着一丝揶揄,声音却还是一本正经:“恩,言言再见。”

谢嘉言屏住了呼吸,感觉有一股隐形的电流带着热量,沿着他的耳朵蔓延至他的全身,他浑身一抖,手一松,然后看着地上摔出电池的手机尸体。

……

*

听见那边传来“咚”的一声,显然是被这一句‘言言’吓着了。林煜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低低的笑出声。

回去再做饭未免太迟,他从工作室出来,走到一旁的饭馆里打包了几个菜,因为是会员,店家还额外附赠了几听啤酒。

下班族的车占领了各个主要街道,半天才挪动一下,还不知道得等多久,菜品的香味挤出饭盒,盈满了车内小小的空间,林煜看着眼前一片红灯闪烁,他反手打了一把轮,按着喇叭退出车流,抄小路回了家。

林煜进门前摸了摸饭盒,还是烫的。他松了口气,掏出钥匙打开门,“我回来了。”

屋里一片黧黑,只有厨房亮着暖黄的灯光,谢嘉言站在光下,低头小心的切着菜。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香料味,文火炖着的锅里发出呼噜噜的沸腾声,又一丝白色的微小水汽从锅盖的小眼里飘出来,氤氲了林煜的眼。

听见关门声,谢嘉言抬起头:“怎么不进来?”

林煜闻声回过神,他关上门,低身换上拖鞋,把手里的外卖放到桌上,发现桌上已经摆着几个小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走到谢嘉言旁边站定,看他一下一下慢慢的切着案板上的菜,他问道:“你的手怎么样?”

谢嘉言笑了笑:“哎,扶个菜的力气还是有的。”

谁知打脸来的如此快,他话音刚落,刀就一歪,差点削到自己的手。

谢嘉言沉默一瞬,干笑道:“好久不做了,手有点生。”

林煜叹了口气,洗了个手,站回到谢嘉言身边,伸手帮他扶住,“我帮你。”

“好啊。”

林煜低头看着谢嘉言的发旋,问道:“怎么想着自己做饭?”

谢嘉言刀一顿,又快速切下去,“最后一顿了嘛。”

林煜重复道:“最后一顿?”

“恩。”谢嘉言停下动作,半晌抬起头,咧开嘴冲林煜露出一抹笑:“我明天就要回学校啦。”

林煜:“哦,对,要开学了。行李收拾了没?一个人走?”

谢嘉言还想着林煜能说几句挽留自己的话,客套客套,不过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心中的期望落了空,他只好顺着林煜的话往下说:“收拾完了。我跟苏未一起,他明天来找我。”接着幽幽一叹:“哎,不想回学校啊。”

林煜难得端起了老师的架子:“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不要懒惰。”

谢嘉言:“恩,知道了。”

有了林煜的帮忙,速度明显快了起来,谢嘉言几下将菜切完,堆到一旁的盘子里放好。又去看他焖的排骨。火候差不多了,肉块变成了喜人的棕红色,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谢嘉言尝了一块,肉被炖的软趴趴的,轻轻一嚼就迸出浓香的汁水。

林煜拿着盘子走过来:“给我来一块。”

谢嘉言说了声好,挑了块纯肉,林煜配合着微微弯下腰,一口叼住了谢嘉言递过来的筷子,舌头一卷,将那块肉收入口中。两人挨得近,谢嘉言出神的看着林煜的侧脸,心里翻腾着一股名为‘反悔’的冲动。

他不想走了。

林煜看谢嘉言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在问自己的意见,他点点头,说了声:“好吃。”

谢嘉言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利索的收汁出锅,怕被林煜看出自己的不对劲,他笑着:“好吃就行。”

见林煜将外卖放进冰箱,只留下了几听啤酒。谢嘉言坐在桌前哎了一声:“拿过来一起吃啊。”

林煜摇头,“你做的就够了。”

铝制的拉环砰的一声被扯下,随意的扔到桌上,罐口的白雾转瞬即逝,在空气中留下一丝麦香。

两人面对面对着,相视无言,还是林煜先开了口,“开学后一周补考,你回去记得再把那些知识点好好看看。”

谢嘉言摇头晃脑:“知道啦知道啦。”

两人边聊着天边吃着菜,直到桌上的菜已经被他们吃了个七七八八,酒也只剩下最后两罐,谢嘉言仰头闷了一口,这点酒精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觉得精神亢奋,他眼神熠熠的看着对面的林煜,叫他:“林哥。”

林煜:“恩?”

“这一个多月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的感谢你。”谢嘉言真挚的说着,他举起手中的酒:“干杯!”

“干杯。”

将罐中最后一点液体饮尽,仿佛是为这顿离别饭画上了个句号,谢嘉言感到一丝惆怅。林煜在厨房洗着碗,他坐在椅子上,听着耳边的流水声,有些眷恋的扫了一圈屋子,来不及伤感就被林煜催促道:“洗澡去,今天早点睡。”

谢嘉言:“哦。”

谢嘉言草草洗了个澡,在床上躺好,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他能听见林煜在客厅的脚步声,能听见林煜洗澡时流水的滴答声,还能听见林煜熟睡时的吐息声。

他睁开了眼,朝右边翻了个身,趴在床边看着地上躺着的人,小声叫了声:“林哥。”

“林煜。”

这是两人待在一起的最后一晚。

窗外的蝉鸣逐渐消弭,世界归于沉寂,他耳边仅存着林煜的一呼一吸,他静静的看着林煜的脸,颤颤的伸出了手。

虽然那点酒精对谢嘉言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仍然想把一切都归于酒精头上。他的手轻轻触在林煜的眉间,感受着指尖的那抹温暖。

他还想划过他的眼,他的鼻和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嘉言把手收了回来,他翻身躺回床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

「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