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老头围过来,看着章万年的手手里的李九针,然后感慨的开口,“这可是个好东西。”

“该是在医术大家手里待过的吧。”

“能不能给我摸摸?”

“我也想摸一下。”

“我也要我也要。”

一群小老头朝着章万年伸出手,“先给我们看看。”

李九针:……

平时他要摸章万年一下可是十分艰难的,现在这么多人求着摸自己,虽然情况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但是他有点骄傲怎么办?

他觉得他的梦想又复活了!

可章万年收回手,“这是好东西。”

是不能随便给人摸的!

那些小老头切了一声,然后最开始那个小老头对着他的手心拍了一下,李九针变回了人形,却站在章万年的巴掌上,一个不稳就摔了下来,差点砸在旁边的沈仁身上。

好在紧急关头的时候,他努力的扭转了身体——就算是摔死自己,也不能砸了药材!

幸好章万年又及时的拽了他领子一把,他才没脸砸在地上,于是他看着沈仁,呦呵呦呵的笑了起来,那人参简直比他的腰还粗,让他一看就目眩神迷,简直挪不开眼。

他生的年头短,有了神智之后,人间已经少见这么珍稀的东西了,沈仁和章万年已经是他见过最珍贵的药材,于是难免就……难以自持一点。

他在那看的起劲,看着看着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担心自己的口水流下来。

那些个小老头也纷纷从他身边冒出头来,“看什么呢?”

“这人参好大!有万年了吧?”有点惊叹。

“这是带给我们的么?”这是询问。

“虽然年头多,但灵气却少的可怜,不是什么好东西。”带着点嫌弃。

“可能没见过好东西吧!”这是结论。

李九针怒目看向说最后一句话的小老头,哼,你知道什么,就算没有灵气也是……

额,他马上又想起来对方是谁。

虽然和想象的不太一样,但他对神农氏还是很尊重的,于是他对着这几个小老头施礼,“在下李时珍门下李九针,拜见……”他顿了一下,“诸位农皇。”

那些小老头倒是很和蔼,“李时珍啊,我听说过的,你是他用过的?”

“你叫九针,那九种针术修习的都不错吧?”

“我们生的年头早,那时候还没有针灸呢,改天一起交流交流!”

“我们手上也是有好东西的,到时候咱们换一换。”

这些小老头絮絮叨叨的,说着让李九针热血沸腾的话,这天下医道诸妖哪个不盼着能到农皇这里来证道,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机会,他简直都要热泪盈眶了。

于是他和这些农皇一阵的表白心迹,诉说衷肠,情真意切的让章万年不得不重新揪住了他的领子,然后开口,“先说正事吧。”

李九针愣了愣,“哦,对,说正事。”

那些个小老头紧张的抱胸,“不打折,不可能打折!”

章万年摸了摸鼻子,暗自思索自己这么多年自己是不是压榨农皇们过多。

不过,他开始不知道沈仁身份,夸下海口说日后他要来神农谷,定会要农皇给他打折,现在么……

他指指地下的沈仁,“你们看的清楚一些,不要只看表象。”

那些个小老头于是绕了一圈蹲在沈仁的身前,都仔细的伸手探了探,然后各个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参本不该有灵。”

“应该是有人费尽心机找到,又硬生生塞进去的。”

“谁这么胆大妄为,这可是夺天地之功。”

“那时能有这么大造化的,怕是只有那位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厌弃的,可说完这句话,他神情一震,他旁边的一个老头接了下去,“难道?”

这些小老头互相交换着隐秘的眼色,半晌其中一个人叹气,“那位也算有心了。”

说完这句,他们又一齐伸手,摸在那颗人参身上,沈仁化为人形,虽一身狼狈,却紧紧的抱着那尊桃木像。

李九针刚刚还在想桃木像哪里去了,现在看来,居然一直被沈仁护在根须之中,就算化为原形也没松开。

一个小老头惊叹,“诶,做下这等事情,还能留一线生机,果然是妖皇。”

另一个不屑,“那有什么用,还不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小老头一巴掌拍在脑后,“说这些干嘛,还不快救人。”

于是蹲的和蘑菇一样的小老头纷纷起身,沈仁又变回那颗大人参。

李九针有些狐疑,还是章万年开口解释,“化为原形比较省力些。”

李九针也察觉到自己到了这谷中之后,体内的灵气就一直被压抑着,于是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此刻这些小老头分散开来,朝着四下走去。

李九针不明所以,只能拽着章万年跟上一个。

这个老头是这些个神农里面看起来最威严,最世外高人的一个,李九针跟着他,心里渐渐浮现出恭敬之意,于是老老实实的走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表情动作都是敬重,而章万年则是在他身后三步,看着他。

这老……者见李九针的动作,轻轻点头,“我见你在……”

他开口之后忽然看向章万年,章万年立刻接口,“沈仁,他现在叫沈仁。”

那老者才继续说下去,“我见你在沈仁身上施了针,原来针灸居然有这等奇效,看来我们果然避世太久。”他说的有些怅然若失。

章万年开口劝他,“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你们若不隐匿在这,怕是无法独善其身。”

那老者点头,“这一点,总是要感谢他的。”

李九针有些不明所以,想要开口问,又觉得自己和农皇还不熟,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就被农皇带到一处林子,然后见那一脸高深莫测的农皇,换上了一副死皮赖脸的表情,对着林子里声音油腻腻的开口,“宝贝儿~~~”

那颤音让李九针瞬间就抖了三抖。

下一瞬,一块小石子从林子里面扔了出来,啪一声打在了农皇的脑门上,那农皇却一点也不恼,“宝贝儿,出来么。”

李九针沉默的,往后退了三步。

这会儿林子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这个样子,鬼才要出来见你,瞧你穿的什么东西!”

农皇脾气分外的好,“这不是为了干活方便么。”

说着他往牛仔裤上蹭了两下,然后身上有光华闪过,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一位肌肉纠结,围着兽皮的赤脚大汉。

然后他用和他的身躯更为不符合的口吻开口,“宝贝儿,出来吧。”

李九针身后是章万年,他小声开口,“再往后退退,我有点不适应。”

可他话音未落,就闻到一股夺魂摄魄的香气,他立刻就呆愣在了当场,然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林子里走出来的一位青衫长袍的翩翩少年,那少年梳着一头的小辫子,辫子里编着一颗颗黑珍珠样的珠子,最终攒在头顶上,衬得脸色洁白如玉,精致无比。

他看着那少年头上的珠子,不可置信的喃喃开口,“定魂草,定魂珠!”

那少年走到农皇身边,戳一戳他身上的肌肉,“又来骗我的珠子。”

那农皇一脸憨厚的搓着手,“哪啊,我就是想你了。”

少年眼睛转了转,“是么,那你和我回家吧。”

农皇咬咬牙,“那个啥……”

“什么?”

农皇一脸的谄媚,“还是给我个珠子吧。”

他说完就捂脸,果然少年一巴掌就打过来了,却只打到了他的手背。

那少年冷哼一声,蹬蹬蹬的跑回了林子里。

农皇垂头丧气的朝着李九针他们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三步之后,又变回了那个体恤衫牛仔裤的隐士高人,对着他们开口,“走吧。”

李九针:……

他的梦想,再一次的死了

他们跟着小老头回去,断崖边上已经回来了好几个小老头,有的两手空空垂头丧气,有的手拿草药笑灼颜开。

李九针见到这些人手里的草药,简直走不动路,尤其听那些小老头说着应该用什么药材什么法子救治沈仁,他更是把耳朵支楞成了精灵族。

这些小老头也不避讳他,七嘴八舌的说着各种医理药理,李九针听的欲罢不能。

只可惜讨论的结果是他们手里的药材还不够,于是纷纷叹气并且表决心——

“明天再去骗。”

“明天再去哄。”

“抢也要抢回来。”

轮到李九针刚刚跟着那位,众位小老头都看着他,“你那味药最重要,千万不要出差错啊。”

他咬咬牙,“明天我就去换。”

李九针诧异的悄声问章万年,“能换为什么今天不换?”

章万年趴在他耳边小声开口,“用他自己换。”

章万年话音一落,就看那老头一脸苦相,“你们可要记得救我回来啊!”

另外的小老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怕是够呛。”

“我们得要两颗定魂珠。”

“要不,你就从了吧!”

李九针:……

……李九针的梦想,死去活来!

这些小老头总算商量好了,然后就要散开,李九针不得已拽住了一个,“你们就把他放在这?”

他指了指沈仁。

被他抓住的小老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下的沈仁,才反应过来,“放心吧,在这没人偷他的。”

李九针:……

谁说的,他就蛮想把沈仁偷回去的,就是尧卓肯定不同意……

不过小老头看着他的表情,很快也明白过来了,于是让他们把沈仁和桃木像,安排到一件茅草屋里。

农皇的神情很是不安,“还不如在外面呢。”

李九针一阵无语,确实是,这茅草屋房顶都没了,墙壁一戳一个窟窿……

农皇小声为自己辩解,“我们不太会盖房子,反正这也不下雨。”

算了,他的梦想,死了就死了吧,不用活了。

且不说李九针这几日怎么跟着农皇去坑蒙拐骗各类珍贵草药,只说人间这边……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只可惜不知为何这月色照不进人眼,显得周围一片昏暗,连路灯都随着黯淡一片,而周围一片寂静,万物俱籁,枝桠一片枯黄的行道树,伸出手臂一般的枝干,似乎在徒劳的质问着苍天。

这时街角踉踉跄跄的走过来一个人,那人一身酒气,脚步虚浮,但神情却是得意万分。

这人是赵峰,他此刻满面春风,意气万千,只觉得万事都称心如意。

他的论文已经发表,很快就能转正,又发现了ceniria的事情,而且这一次的报道平平稳稳的发了出去,他又在网上稍微的推波助澜一番……

总之他现在算得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了,他尝到了可以口诛笔伐的甜头,知道了笔尖上能翻云覆雨的厉害,享受了无冕之王的光环,就算是ceniria那样的巨星,现在也要藏起身来,不敢和他正面硬碰。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坚持了真理,坚持了正义,是因为他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算ceniria还嘴硬着说不可能认下父母,但私底下,不还是叫人接走了那对老夫妻,好吃好喝的供着。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气,虽然这对老夫妻是他成功路上的阶梯,但如果没被接走继续吃他的住他的,他也是承担不起。

总之现在就是他壮志得酬的时候,功成名就也是指日可待,看日后还有谁会看不起他!

正开心着,后面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心里不耐烦,还以为刚刚已经解决了的,没想到她会缠上来。

李卉从后面追上赵峰,她脸上还挂着泪水,“峰子,你真的……真的……我都是为了你啊。”

说到后面她啜泣起来,可赵峰一脸的愤怒,“为了我!为了我你就去……去……赵安是我的兄弟啊!你明知道他对你……你还这样。”

李卉还是哭,“我只是想帮帮你。”

“帮我?你是帮我还是瞧不起我?”赵峰说完这句话,面露痛苦之色,“李卉,咱们不适合,这事儿,我承你情了,安子那里,以后我也会补偿他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李卉在天寒地冻下哭个不停。

其实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这李卉人长得漂亮,家里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还算可以,如果他们真的结婚,在滨城给他买套房子还是可以的,本来也是他千方百计接近的,但,谁叫他今时已经不同于往日,他可以有更高的追求了。

且,赵峰皱眉,李卉做下这样的事情,总是把柄,自己还得想办法圆过去才行。

这样想着,他脚步不稳的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想着这天可真冷,又后悔没带一副手套,现在他的手可是金贵,可不能冻伤了。

这样想着,他加快了脚步,没注意到在他身后,有影影瞳瞳的暗色,悄然跟随。

异青此时的样子不是那只巴掌大小的雪色波斯猫,他身体伸展,足有三尺,掌上的指甲,在孤冷无垠的月色下泛着光芒,可他掌心落地时,却是悄无声息……

既然说了ceniria的事情归他管,他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伤到ceniria的人。

她的父母他不会动,那样有伤天和,但他有的是方法,让他们过的“好”。

至于这个记者,他粉色的舌尖舔过利爪,带出一抹阴沉的杀意。

他悄悄的接近,务求一击即中,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在这夜色的掩护下,发动起进攻,犹如一只猛虎,扑将而去……可下一瞬,赵峰的身体里忽然闪出一抹暗影,和异青如同匕首般划过去的尖利爪尖,撞在一起。

那暗影被利爪划开,些微纯正清馨的灵气流露出来,飘散在空气之中,但那黑影却不顾自己伤势,瞬间蓬发爆裂,堵塞住异青的前路。

异青异色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黑影,瞳孔先是放大,然后缩小,他微微弓起了身体,后爪抓紧了脚下的雪地,他的耳朵放平,尾巴轻轻的摆动着,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他要攻击,绝不退缩!

那黑影看出异青的意图,立刻随着他的战意弥漫起来,将本来就昏黄的路灯遮蔽得愈发黯淡,无边的月色也被掩盖住了一般。

异青后掌用力,一跃而起,掌下划过光芒,又是几道痕迹闪过。

空气中的甜气愈发浓烈起来,异青的眸子微眯,轻声开口,“你不是对手,还不让开。”

那黑影瑟缩流动,却最终开口,“护一刻便是一刻吧,我没有办法。”

异青眸中狠厉神色闪现,这时天空忽然响起炸雷,两方具是一惊!

那惊雷一声响过一声,遮天蔽日的闪电划过冬日的天空,是哪个大妖又在渡劫,且又选在这寒冬时分。

此时若是再战,勾动气息,怕是也要引来劫数。

异青最后看那黑影一眼,转身离开。

那黑影抖动半晌,缓缓消逝。

※※※

萧泽宇开着他那辆两成新二手桑塔纳,飞驰在荒郊野外,即使开着车,他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这时他身边的手机响了,本来想遵守交通规则坚决不接,但那铃声就和催命一样一遍一遍又一遍,他只好按了免提。

“我说哥们你真是开车来的么?乌龟怕是都比你快。”

萧泽宇从后视镜看后座上满满登登白酒啤酒,懒洋洋的开口,“嫌我慢是吧,那我可回去了,反正我也不爱看什么足球。”

那边立刻传来几个求饶的声音,“别啊,哥,萧哥,我们这都万事俱备只差你的酒了,你不能这么不仁义啊。”

萧泽宇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不是我说你,瞧你买房子那地界,连个超市都没有,看球想喝个酒还得我从市里给你往过运。”

那边的声音很悲愤,“我这不是被开发商给骗了么,他说这边是校区房,很快地铁公交超市商场都铺过来……”

“恩,铺三年了,喝酒还得我给你往过运!”

“萧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伤,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萧泽宇刚想说话,忽然觉得车内被映的一片光亮,异常不对劲,他从倒车镜里一看,好家伙,一条龙卷风一样的紫色闪电居然追在他的车后,眼瞅着就要亲到他的后备箱了!

萧泽宇那懒散的肌肉瞬间绷紧,脚下狠狠踩住了油门,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后猛的窜了出去,紫色的闪电贴着车屁股擦了过去,但萧泽宇还是觉得身上一阵麻酥酥的,车里的电子仪器和手机都噼里啪啦的一阵冒火花,收音机和手机里面的声音都消失了。

萧泽宇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样子手机是废了,不然他非得骂那赵安那小子一顿,他是练了乌鸦嘴神功怎么的?有这么说话的么?

萧泽宇踩下刹车,推开车门下了车,看了看被闪电扫过的地方,索性没有大事,他倚在车门上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想要平复一下。

冰冷的空气没有市内高楼大厦的阻挡,连风带雪都直接的朝着萧泽宇扑了过来,但萧泽宇非但没哆嗦,反而深呼吸一口,让这冷气和烟雾狠狠的在五脏六腑转上一圈,希望能冷静冷静。

但下一瞬他就觉得更不对劲了,这是大冬天,哪里来的闪电?

再说那小子要有这功力,还用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