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兴宁一直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变迁,天水族的灵脉应该已经无法存活了,没想到还有一脉,所以难免激动了一点。

何江宇很淡定的听郁兴宁说完这些,然后脸上露出了痴呆的表情,“你重新说一次,我没太听明白。”

或者说他觉得有点太难以置信了,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的,曲折么?

这就好像一个草根,有天忽然有人告诉他,你其实是一个救世主,这太像美国大片了,不适合这样一个还穿着古代盔甲的人这样说出来。

所以与其说没听明白,还不如说有点不可置信。

郁兴宁无语的看着何江宇,他认为自己说的已经挺明白的了。

郁兴宁真的想重新开口再解释一次,但是何江宇却马上岔开话题了——就算再听一次他觉得自己也未必接受的了。

他转头问时轩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时轩止看看郁兴宁,“他找我来的。”

何江宇tat,多说几个字你能累死啊,你不知道你这样说很容易产生误会的么?

还是?

何江宇的眼睛开始在郁兴宁的身上打转,这人虽然不是很帅,但是身上却有那种肃杀之气,很有男人味,没准时轩止就想追求这样的……

倒是古人的心眼实在一点,郁兴宁开始解释事情的始末……

天水族逃亡的人武脉的人拿走的圣器是一具药杵,是医脉的圣器,武脉的轻魂剑是被法脉拿走的,医脉的人拿走的是法脉的圣器,而灵脉的人,他们血液本身就是圣器,所以没有办法交换。

他是当年天水族武脉的传人,天水族逃亡出来的那武脉之人,是他的父亲,所以对天水族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很详细的,当年虽然他不是医脉传人,不能发挥这圣器的全部威力,但是也还是能用个差不多。

所以从他成年之后,那件圣器他就一直随身携带。

当时天下大乱,群雄割据,稍微有点兵力的人就占据一方,称雄为帝。

在这乱世,他的国家因为曲溪这一方沃土,不得不和邻国和盟,而他就作为护婚史,去迎接公主。

他本来以为是容易的事情,会马到成功……

郁兴宁骑在马上,跟随在銮驾之后,他的身后是他的兄弟手足,他的士兵,三千人的小队保护着銮驾。

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路被晒的龟裂起来,一路上踏的黄土地上尘土飞扬。

队伍行进了半天时间,忽然有斥候来报,说后方有大队人马正在赶来。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邻国后悔和盟了,正派人赶来抢回公主。

但是他很清楚,这个銮驾上坐着的公主,是邻国国王最疼爱的女儿,邻国国王不顾她性命的这种做法几乎不可能发生。

他们这两个国家都是小国,国王都不是那种可以杀妻弃子的枭雄人物,这点他还是能肯定的。

很快,斥候的消息一条一条的传来,后面追赶的,是玖国的兵马。

玖国和他们两个国家也不远,但是兵力却强过两国很多,他们两国结盟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要共同抵御玖国的侵犯。

但是没想到玖国这次居然这样不管不顾的大兵压境。

斥候报告玖国的兵马至少有三万,纵然他是武脉传人,纵然他手下的兵士骁勇善战,但是一比十的对比太过悬殊,以一当十不可能出现在现实里。

而如果自己保护公主不利,和他们结盟的国家估计也会因此产生怨怼。

这大概就是玖国的如意算盘。

何江宇听的眼睛亮晶晶的,原本以为是狗血爱情故事,结果忽然变成了笑傲沙场,他觉得他的热血沸腾了,郁兴宁却在这里停了下来,他连忙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把所有的兵士都打发走,让他们保护公主回朝……”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种事情只存在于传说里,反正郁兴宁是做不到的,虽然他是天水族的武脉,武艺超群,但是一对三万,是不可能取胜的,他能做到的就是用手里的法器阻挡玖国的兵将一下,给自己的兄弟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要为国尽忠,还因为他不忍心葬送自己手下兵士的性命。

他之所以能百战不殆,并且赢得那些士兵心,也是因为每次打仗他都身先士卒,不像别的将领根本不把小卒的性命放在心上。

郁兴宁选择了一个开阔的地方盘膝而坐,把自己所带的医脉圣器摆在自己的面前。

玖国的兵将一路向前,只看到郁兴宁独自坐在那里,反而有些犹疑。

何江宇的表情十分的疑惑,他忍啊忍啊忍的表情,让郁兴宁有点讲不下去,“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何江宇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也没有,就是越听越像神话。”

“神话是什么?”

时轩止拉回何江宇对郁兴宁开口,“你不用管他,继续讲。”

郁兴宁目光变得有些遥远,他开始回忆那遥远战场上的一幕。

自古医毒不分家,一个医生,想杀人也是容易的,也是因为这样,这件医脉圣器,即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也可以杀人于无形。

只是,郁兴宁叹一口气,天水族人生来都有灵力,只不过各脉擅长的不同而已,他也有灵力,也会术法,但是远远不能和灵脉、法脉相比而已。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玖国的人居然和郁兴宁一个人遥遥对峙。

因为玖国带兵的将领已经看出来那个坐在那里的人就是郁兴宁,他对郁兴宁还是有一定的忌惮的,虽然知道自己必胜,但是也做好了一场恶战的打算,可是这个时候只看到一个人。

不过若是久久不动,必定打击己方士气……

尤其现在看来,对方只有郁兴宁一个人,自己的阵营里已经出现了嘀嘀咕咕的声音。

他终于抬起手,想命令击鼓进攻。

于此同时,郁兴宁割破了自己右手的手腕,他的鲜血滴入了圣器之中,同时左手结印。

这件圣器不大,但是郁兴宁的鲜血滴进去,却一直没有漫出来,郁兴宁几乎能听到这圣器贪婪的吞噬他鲜血的声音,从底部冒出的一个个气泡,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这器物,的确在吸血。

玖国的人并不知道郁兴宁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场景出奇的诡异,敌将的手高高举起,却一时无法放下……

而他终于反应过来命令击鼓的时候,郁兴宁的唇角已经泛出了冷笑,医脉圣器,已经开始散发出红色的雾气。

那是用他的血,加之这件圣器几千年来吸收的各种毒物而形成的毒雾。

这毒雾扩散的并不快,似乎只是一寸一寸的推移,但是这雾气每移动一寸,敌军的胆子就会寒一下。

因为这红雾所过之处的草木,居然尽数干枯衰败。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天水族的秘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甚至,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过。

敌军将领虽然也畏惧这红雾,但是皇命如山,他不能违抗,所以不能后退。

红雾渐渐逼近了玖国的士兵,人一触到这红色的雾气,马上就觉得肌肤刺骨的疼痛,所有接触到红雾的人都发现,自己的皮肤正在溃烂,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他们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红色的雾气在吞噬自己的生命,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被这红色的雾气腐蚀,从自己的骨头上脱落,所有的人都惊恐的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白骨,当他们反映过来自己也是那样的时候,已经再没有了知觉。(我知道你们想说好像硫酸。)

所有的人,只要接触到这红色的雾气,哪怕只接触一点,就再也无法逃开。

后面的人目睹这样的场景,都觉得不可置信,一瞬间,他们觉得自己所在的地点变成了人间地狱,眼里是血肉模糊的场景,耳边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们顾不得军令,开始逃跑,可是刚刚还缓缓扩散的红雾似乎能察觉到他们的心思,一瞬间弥漫了整个原野。

这里,就是炼狱……

何江宇听着郁兴宁的形容,他哆嗦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清楚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所有人,都死了?”

郁兴宁摇头,这让何江宇的心里好受了一点。

“我的血是有限的,灵力也是有限的,在我的血没有了的时候,红雾也就消散了,不过那样的场景,真的是地狱一般,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用这样的办法。”

何江宇安慰自己,那是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就当听故事了。

何江宇接着问郁兴宁,“这么说,其实你是割腕死的?”

郁兴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何江宇叹口气感叹,“真是不够豪迈啊!”

他一直以为割腕有点小家子气,是女人才做的,当初他以为这将军是把一把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对自己手下说,“我对公主一往情深,你们都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和谁没完。”然后手一挥,鲜血喷了一公主坟。

那样才壮观么。

郁兴宁到不被知道何江宇心里的小九九,他犹豫只是觉得何江宇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何江宇看郁兴宁看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心思有点不能见人,所以问问题转移话题,“这么说你就死在这了,拖延的时间够了?”

“我的术法,杀了玖国大概两千人左右……”

其实郁兴宁死了之后,那红雾失去了血液,渐渐也就消散了,但是玖国的人经历了之前那样诡异的场景,活下来的人心胆俱裂,再不敢涉足那里,所以拖延的时间够了。

何江宇指指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兵鬼,“那他们是怎么回事?这是你当年杀的人?”

郁兴宁摇头,目光里带了温暖,“这些,都是我的兄弟。”

何江宇不解了。

“当年我用圣器杀人,虽说阻挡了玖国的进攻,但是医脉的圣器毕竟是救人所用的,之前的灵气都是温润的,可是这样杀人,聚集了太多的阴气,所以迷失了本性,开始以取人性命为乐。

而这样的后果,居然是郁兴宁造成的,所以他已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留下来,压制这圣器。

但是他的阴气却有些无法和这圣器抗衡,所以每天都异常的辛苦煎熬。

国主也为他的忠义所感动,两国在这里给他修建了将军冢。

他的父亲虽然没有目睹,但是大致的始末还是可以猜测出来,所以把这医脉的圣器陪葬在了他的墓中。

而他救了的那三千兄弟,在把公主送回帝都之后,并没有忘了他,而是回到这里拜祭他。

当时他的灵魂备受圣器压制,不知道哪位高人,告诉了他的兄弟,而他这些兄弟,用他们的生命证明了他们对他的忠诚。

他们自尽在他的墓前,并且都不投胎转世,尽自己的力量,帮他压制这圣器。

国主并不知道其中的情由,只是感动于这些士兵的高义,所以在将军冢附近修建了灵塔,放置这些士兵的灵位。

历史变迁,将军冢沉入了地下,灵塔的本体也已经倒塌,这里变成了徐家街。

而这里之前的那些灵异事件,的确是这些兵鬼所做的。

不让在这里动土,是因为他们不希望自己将军的墓冢被破坏。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坟墓,他们在这里太多年,身上的阴气十分重,一般的生人是承受不了的,而他们虽然一直压制圣器,但是其实并没有占据上风,也怕哪天压制不住,出现什么事情。

何江宇总算明白了徐家街成为鬼街的原因。

不过他心里还一直纠结着呢,他指指时轩止,“那我们在这住,能一直平安无事,是因为他?”

难不成这个将军也好这一口?他到底算不算是自己的劲敌呢?

郁兴宁点点头,“有他的原因。”

何江宇站起来拉着时轩止赶紧往外走,这鬼将军没看上公主的原因居然是这个。

时轩止虽然不知道何江宇为什么忽然这样,但是他知道何江宇的脑袋绝对想不到正经事,所以他只能无奈的问,“怎么了?”

何江宇看看那鬼将军,再看看四周的兵鬼,自己还真是不一定干的过啊!

郁兴宁也被何江宇的行动弄的有点摸不到头脑,但是他很敏感的觉得,这灵脉的传人,脑袋有点二。

何江宇小声和时轩止说话,“再不走,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时轩止挑眉,难道何江宇认为郁兴宁会杀人灭口么?“只要我想走,不可能走不了。”

这点自信时轩止还是有的。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何江宇的想象能力啊。

何江宇听时轩止这么说,也就放心了,听起来时轩止不像对那个鬼将军有意思的样子。

郁兴宁于是更加摸不到头脑了。

何江宇站在时轩止前面,以便阻挡郁兴宁对时轩止的觊觎。

其实时轩止也不是很明白,郁兴宁为什么会让自己来这里,他那天救了何江宇之后,回到徐家街……

本来灵魂出窍对他来说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以前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

但是这次,他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的确是找不到路,不是他不记得,而是路不见了。

他站在徐家街的街口,走进来之后,就发现这里不是他记忆中的徐家街,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设置了阵法,阻止自己的灵体去找寻肉身。

他刚刚搬到徐家街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是一条鬼街,但是这里的鬼并不像传言中的一样是恶鬼,反而和外界是井水不犯河水,自由他们的一套规则。

因此他也没有打算把这里的这些兵鬼怎样。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个万一是怕何江宇出什么事情,他还是在房子附近设置了结界,保证阴气不会太重,伤害到何江宇。

他本来觉得会相安无事,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的眼睛眯了一下,难道这些鬼认为他们可以对付自己了?

他仔细辨识了一下方位,发现这个阵法并不是杀阵。

所谓的杀阵就是让入阵的人时时小心步步提防,一不小心就会陷入设阵人的杀招,从而死在阵中。

这个阵……时轩止仔细辨识了下,发现这更像是一个引魂阵。

有些生灵,因为一些原因离体之后,找不到回到肉身的路,这时候就会有法师建立一个引魂阵,把他的魂魄引回去。

但是这个阵通往的方向,绝对不是他的肉身。

不管要去哪里,时轩止都决定去看看,如果这些兵鬼已经不甘心在这里安静度日,那么自己也不能允许他们出去为祸。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进入了这座灵塔。

进来之后,他隐约的觉得这里有熟悉的气息,甚至不需要指引,他就来到了医脉圣器所在的地方。

以时轩止的功力,自然看得出来,郁兴宁是在和这圣器彼此争斗,也看的出来,虽然郁兴宁是个鬼,身上也有戾气,但是他是在用着戾气和药杵上面的戾气抗衡。

而虽然郁兴宁身上有戾气,但是却目光清明,不像是害过人的那些鬼,已经无法分辨正邪好恶。

而那药杵看上去,却是阴邪更多一点。

也是因为这个,他马上决定帮助郁兴宁压制这药杵。

郁兴宁对他似乎十分的赞赏,但也只是递过来一个赞赏的眼神,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他们就全力压制药杵,一直到何江宇到来。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你引我来,是因为我是法脉传人?”

郁兴宁点头,“正是如此,你们刚刚搬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出来你能隔开我和这些兄弟的阴气,我们也无意伤你,所以做个伴也是好的。”

何江宇有问题,“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法脉传人的?”

“有天他拿出了我们武脉的圣器轻魂剑,所以我自然知道他是法脉的传人。”

郁兴宁说的是时轩止杀那色鬼的事情。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时轩止当时的做法是十分冒险的。

轻魂剑和药杵还不同,它自出世就开始吸收阴邪之气,非一般人可以控制,法脉的传人之所以能控制,是因为他们有一套特别的心法克制轻魂剑。

但这心法可以克制轻魂剑却没法克制其他的阴器,所以药杵本身的灵气虽然已经抵消了当年杀那么多人的一部分戾气,郁兴宁压制起来还是有些费力的。

而时轩止是没有那心法的,如果不是仗着何江宇的血液真的是灵力充沛,他甚至都召唤不出来轻魂剑。

即使如此,他压制轻魂剑也不容易。

不过不管怎样,他都算成功了。

郁兴宁是相当欣赏时轩止的,他知道这人是法脉传人之后,一直想想办法找他来商量一件大事,可是却发现,他设立的结界如果要破,还是要费一番力气的。

他不是没有那个能力,但是他的大部分力气都要用来和这药杵抗衡,所以无法兼顾而已。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有一种欣慰的感觉,法脉的传人,是相当的有本事的,老实说,他死了这么多年了也,那时候他颇觉得老坏欣慰,有种后继有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