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自己捂住,还是捅开,都会成为自己的污点,面对这一次的言官强力抨击,首辅自我辩驳,详细说明了自己发现大规模泄题事件后处理的依据想法。

最后也提出引咎辞职,这件事弄的太大,其他儒臣纵然有为其辩驳的,但在强大的弹劾潮水中,却也显得无力。

首辅下堂,势在必行,继任首辅的人选,顿时各个势力为了推出自己的人,不予余力的吹捧自己,弹劾对方,一时间,朝廷热闹非凡。

但朝堂的热闹非凡,不影响江南学子补考,这一次江南学子,仅仅几百人,皇上亲自当场出题,考完当场带着内阁阅卷。

皇上看到了这一群学子,跟首辅顾甘涛说的那样,极为有骨气,若是再有真实水平,应该能成为大周栋梁。

顾甘涛同时也微微暗示皇上,太子一路对他们照拂有加,有布恩嫌疑,皇上了冷笑,想抢朕的人才,也得朕愿意。

是以这几天,皇上扔下首辅内阁的事,先给他们互相攀咬去,等攀咬出来人选,用不用还不是在自己。中立派的顾甘涛走了,中立派自然还是会再捧出一个首辅,次辅这一次一样没有逃过弹劾。暂时不着急,先把这一群有骨气的学子,折服住再说。

一个皇上亲自当场出题,当场阅卷,考中的学子,当场成为皇上的学生,这可不是太子那一点布恩能比对了的。

对了,听顾甘涛说,江南有七君子之称的七人,竟然是以徐寅为首,每一个人都挺到了最后,并且他们七人在路上,并没有像其他学子那样,表现出对太子感激涕零的状态。

这一次,希望徐寅跟他的七君子,能好好考中啊,朕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名声好,又忠于自己的人才。

三天会试,皇上一直都在会场,果然如皇上预料的那样,很多江南学子,对皇上产生了师生般的敬仰跟孺慕,不仅仅有对皇上的敬畏。

江南学子补考结束的第二天,成绩全部公布出来,这一次虽然还是淘汰了不少学子,但这些淘汰的学子,名声不受一点损失,皇上亲自说的,他们下一次还可以再考,跟太子说的只要考不中,还是算舞弊的做法,是不同的,顿时太子在这些落榜举人心里的影响一扫而空。

叫皇上更为高兴的是,以徐寅为首的七君子,竟然都考中了,成绩都不错,尤其是徐寅,见解更为符合自己,书法简直有大家之风。

谢文婧,朕虽然拆散了你们,但朕说过,只要你做的好,朕会好好补偿你,哪怕这个徐寅,朕也跟他应该有的功名跟名誉。

南北两方的殿试,一样分开考,各自有自己的排名。各自会产生自己的状元榜眼探花,这样就不至于南北交恶。

殿试的阅卷,由内阁批阅,试卷是糊名批阅的,由他们挑出南北各地的前二十名,交给皇上批阅钦点名次。

这二十人是要留在朝廷,重点培养的庶吉士,特别是前十名,将来极有可能入阁拜相。剩下的进士会补充到下面具体部门,直接接管具体事务,今生不会再有入阁可能。

相当于殿试名次决定未来走向,二十名是个分水岭,可见多少人要争破了头,原本很多江南官家贵族,儒家大世家,都有暗招,只要自己子弟考入进士,内阁里就有自己人将自家子弟弄进前二十名。

可惜江南这一次的舞弊之案,首辅一下子就将那些人打出进士之外,这下江南学子倒是真正爽了一回,全靠真本事。谁也别想人情子弟进二十名。

当然这前二十名哪怕是有人情,文章也要上等,若是遇上特别优秀的,内阁谁也不敢藏私,毕竟这些殿试试卷到最后,还要全部面相大周公开的,若是敢遗漏绝世文章,谁也扛不住名声打击,要遗臭万年的。

想做人情,也得在不相上下的文章上面做,这样既可以送人情,也可以保护颜面。

徐寅果然高中状元,徐寅的字迹,皇上曾经阅过,自然一眼看中,尽管是糊名的试卷,但不妨碍皇上认出他的字迹。

不过皇上也不得不承认,徐寅的试卷,当之无愧获得状元,比江南的榜眼高出不少。不仅仅字迹,还有文章严谨,见解独到,务实,倒是个真正的人才,难怪谢文婧能看上他一个寒门学子。

谢承玉,谢承进两兄弟的试卷却被内阁的几个阁老,排出北方二十名之外,次辅特意查看过谢承进,谢承举两人的会试试卷,自然牢牢记住他们的字迹。

幸亏北方有燕京大学,很多优秀学子的文章,比谢承玉两兄弟来,不相上下,有的甚至更好。

将他们放在二十名之外,谁也不会质疑,中立派的内阁,也见到他们的试卷,说实话,这几个内阁虽然是糊名阅卷,但各自心里都有数,对于实在太过卓越的文章,他们不会糊弄之外,其余的谁没有私心,举荐自己派系的人才?

前世徐寅能杀出状元,也是这些人实在捂不住他的才华,但即使这样,还是在后面的见习政事的时候,被他们揪住小辫子,一脚踹出朝堂,空出位置,被踢到杭州当知府。

皇上看到北方前二十名内,没有谢承玉两兄弟,心里如何不明白,不过,说实话,他们的文章跟前二十名比起来,确实没有太出彩的地方,罢了,就这样也好,自己其实有打算,让他们先去地方转一转,杭州,跟苏州这两地,极为富裕,想办法将这两地知府挪窝,腾出地方给他们。

就这样,谢承玉两兄弟,一下子被排出北方进士一百名开外,而徐寅则是当之无愧的南方状元,其余六君子,竟然包揽前十名,尤其是前三名,皆出自七君子,顿时江南七君子名声一炮而红。

徐寅眼眶湿润,这一次自己在朝廷里忽然间就有了一点点立足之地,只要自己七人不给那些言官找到弹劾地方,自己七人只要安安静静见习政事,或者编纂大典,三年之后,自己七人绝对会在朝廷占据一席之地。

怕就怕紧跟着而来的就是拉拢分化,好在自己在他们心目中,是绝对支持皇上的,其他人纵然能拉拢他们当中的人,最多也只能被中立派得逞一点,太子党这一次在江南学子面前的布恩,在皇上亲自补考录取的恩典下,已经荡然无存。

徐寅想要的不仅仅是打击太子党,更想要的目标,是建立自己的势力团体,以自己为中心,跟随自己的势力团体。

徐寅也怕太子党倒下之后,武王真的能上位的话,他不一定会善待文婧,自己若想成为文婧的后盾,就得有自己强大势力,强大到武王也不能随意撼动的地位,当然这很难,可徐寅内心却以此为目标。

而这目标近乎于叛逆,这也是徐寅不会跟任何人说出来的终极目标,现在的自己还得披上忠于皇上的外衣,伪装的中立派。

谢文婧终于可以看到徐寅高中状元,身着状元服,骑上大红马,头上还戴上了大红牡丹花,犹如新郎一般,灼人眼球。

透过风掀开的一条帘缝,谢文婧看到了被自己深深刻在骨子里的爱人,他正在接受燕京所有人的膜拜,接受燕京大家千金的憧想,虽然期盼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将来陪伴徐大哥,可免不了心里依旧会痛。

“大哥!大哥!大哥!”徐彩跟莫言一路跟着人群,追着大哥奔跑,一脸的兴奋跟激动,徐寅娘站在自家小院门口,眼含泪水,等着自己儿子回来。

此时此刻的徐寅娘,内心十分矛盾,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高兴,一点也没有,甚至在质问自己,这就是自己需要的儿子的美好生活吗?

儿子今天最是风光,无人能夺其光彩,可儿子的心里,还有光彩么?自从错失文婧,儿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尽管没有沉默寡言,尽管看不到暗自悲伤,可自己是知道的,他不会再娶别人了,他让自己答应他不会逼他娶亲,就是决定再也不娶了。

值得吗?自己天天盼着的儿子,如今有了前程,却失去了生活应有的一切,值得么?为了自己的所谓争一口气,赔了儿子一生的婚事,值得吗?

徐寅娘一遍一遍质问自己内心,内心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后悔早已无用。唯有等,等儿子自己放下,只是不知道是那一天啊!

徐寅会试之后,因为自己是七君子之一,没有答应住谢文婧的县主府邸,谢承玉见他们七人要好不愿分开,做主以徐彩名字,给买了一个雅致的院子,三进的。就是等徐彩她们到了燕京,这间院子也可以住。

果然彩儿娘他们被谢家接到之后,在谢家见过众人,还是去了那个院子,尽管那个院子也是谢家买的,好歹是用彩儿名字买的,将来还是会作为彩儿的陪嫁,回到谢家,这让一直自尊要强的徐寅娘心里好受一些。

徐寅高中状元,骑马游街,笑得一直和煦,时不时的对两边百姓拱手行礼感谢,心里却在盼着能在人群里看到文婧一眼,很多很多很多天了,每一天只有在夜晚一个人的时候,在敢狠狠想着文婧,别的时候,自己从来不敢想。

忽然眼眶湿润,却惹来两边夹道相迎的百姓,都有些湿润,他们都知道这些江宁士子遭受的无妄之灾,而状元郎的身上,怕是还有鞭痕的吧?

任由泪水肆掠,谢文婧再也不敢透过那一丝丝帘缝看那喧闹的人群,那不属于自己家,徐大哥,你终于可以报答你母亲,让你母亲亲眼目睹你今日的风采,这是你前世欠你母亲的,你做到了。

而我也有我的责任,我成了皇上的棋子,就要做好棋子的作用,我不能对你表现出一点点不同寻常,不然就是害了你,我们就做不甚熟悉的姻亲吧!

谢文婧这一次回娘家,也是借着爹跟三叔要离开的事,回的娘家。这次谢文婧爹跟三叔名次已经出来,竟在百名开外,如无意外,是一定要离开燕京了。

世子这一次一定要跟着来,不仅仅是要再看看谢文宝还没有没有再来书信,也想看看状元风姿。三年一次,很是难得的热闹呢。

世子身边的秀才先生鼓动的,也是期盼借两个状元风采,激励世子将来好好读书,将来也这样风光游街。

世子心动满街热闹,为了便于保护,世子跟谢文婧一起出发,世子不肯坐在马车里面,特意跟着自己武将师傅,骑着英俊的宝马,看街上热闹的人群。

“看,那是武王的世子!”在状元一行人游街的丁字街头,武王府的一行停了下来,等着这些风姿卓越的游街的新贵先过去,却有人认出武王儿子,叫了一声。

武王世子?徐寅看到了,那孩子身后的豪华马车里面,会是文婧么?徐寅多么期盼自己的这一眼能看穿马车的布帘,或许就能看一眼文婧。

文婧,是你吗?为何不能像别的马车上面的千金一样,掀开一点缝隙,让我知道你好好的?

转眼就要错过这辆豪华马车,徐寅不得已,只有微微朝中武王儿子一笑,笑得有多么苦涩,自己知道。纵然相见不相识,空枉然!

“你就是江南的状元?”世子看到江南的状元,对着自己温和的笑笑,忽然对他很有好感,让自己很想亲近他。于是世子成了第一个阻断游街的大周人。组织游街的礼部官员衙役,见到是武王世子,无人敢撵,都怕武王不讲理的发飙。

“是!我就是!”徐寅依旧微微一笑,没有想到武王儿子,竟然还露出对自己的倾慕。认识他,认识这个孩子,通过他了解文婧过的好不好。徐寅心里有个声音,忽然撺掇起他的内心来。

“听说你挨了那么多天打,还能考试江南状元,你不怕打?”世子对他们的事,也特别好奇崇拜的。

“呵呵,只是当时心里,一直想着,没有做就不能认,仅此而已。”徐寅没有当他是孩子,微笑着认真回答。

“状元好考么?我将来能不能考中状元?”世子忽然天马行空,志向远大啊!身为皇族子弟,不妄想龙椅,却妄想状元。

“状元不好考,每三年一次,上万举人参加会试,只有两个状元,一北一难,不过再难,每一次会试,还是有人能考中,世子只要有心,就有可能!”

徐寅如此耐心回答,世子很满意,大徐寅身旁的北状元,很不满意,这孩子不过是一个暴虐武王的暴虐儿子,现在阻断了自己游街,跟可恶的还是他眼里只要徐寅这个南状元,对自己这北状元,竟然熟视无睹。

“还请世子让开,莫要阻挡了我们游街!这是皇命!”北状元,轩辕著,是轩辕家主嫡孙,二十岁,本以为会是最年轻的状元,却被徐寅给比了下去。徐寅现在才十八岁,还是经过鞭打出来的状元,骨头硬,更为文人骄傲钦佩。

特别是他身后的六君子,惹的很多落榜举人,各种羡慕嫉妒恨,若是他们这七君子还招纳人,自己也想加入啊!若是能加入,说不定也能考中,还能名扬四海!

北方状元,轩辕著,出自千年世族,原本是南方人,不过随着大周迁都燕京,轩辕本家随着迁到了燕京,改籍燕京。

此人内心极度骄傲,认为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徐寅一个乡下人,不过借自己爹留下的几本破书,能考中状元,一定是皇上故意让这样的乡下人,跟自己平起平坐,呕心自家人!

更是看不惯徐寅这个南方状元,还作怪的搞了一个什么七君子。今天游街,他都要把自己风头全抢了过去,是可忍孰不可忍!琼林宴的时候,一定率北方学子,挑战他们!

“你是谁?敢撵本世子?”武王儿子顿时有点炸毛,熊孩子脾气不好,顺着的时候,光看外表,很像讨喜的小正太,可惜时常炸毛,一炸毛就会随着性子胡闹了。

“本人是这一届的新科北状元,武王府就这么行事的么?仗着手握重权,肆意妄为,连一个小小孩童,都敢挑战皇命?你们谁带孩子的?还把把孩子抱走!没看到这么多人在等着我们游街?”

骄傲的声音,加上得瑟的神情,顿时把脾气已经炸毛的世子惹怒了,一转身就要把跟自己一同骑马的武将师傅的刀,要砍死这个欺负自己的混账状元!

“世子,进来,记住,要治一个人的罪,还得需要律法,这个北状元,空口无凭,张口就诬陷本王府凭借手握重权,府肆意妄为,指的是武王现在杀敌保卫大周,是肆意妄为的行为么?

本王妃可以这么认为,北状元内心期盼看到鞑子肆掠大周百姓,内心期盼看到武王等将士在家归缩着,眼睁睁看着大周百姓做大鞑子奴隶,请问北状元,果真内心如此期盼的?敢问鞑子给你多少厚利?”

谢文婧没有撩开布帘,更没有驱车阻挡游街的主街,甚至在发出声音的同时,世子就被自己的武将师傅强行退了回去,撤出主街边缘,而谢文婧的这番清清冷冷的话,却让两边夹道欢迎的百姓,听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