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婧忽然咧开嘴,灿烂的笑了,端起梅兰手里的药,感觉不到苦涩似的,跟喝水一样,一大口一大口的就喝完了一碗苦涩的汤药。

这一世,自己再也不会那么傻,被姨祖母的笑脸蛊惑,抛头露面,打理这个已经破败成空架子的家。

这一世,自己更不会去嫁给那个扬州让眼里的书香大家,赵家。

而赵家,现在也跟自家一样,靠典当祖上留下的财务苦苦支撑面子。不过,他家祖宅比自家大不少,祖宅里还有全扬州最高的景楼,在普通世人眼里,赵家依旧是扬州的大家。

回想前一世,谢文婧面色表情渐渐阴沉。

爹是个极为儒雅的男人,即使常年卧榻,风度也丝毫不差任何男人。

娘是杭州杜家嫡女,嫁给爹后,第二年生下自己,第五年生下弟弟,谢文宝。

文宝两岁的时候,差点病死,后来被祖母格外疼惜,但祖母虽然疼惜,也不会疏于教导,而祖母死后,谢文宝却被姨祖母溺爱成了扬州数得上的纨绔。

家里还有一个姑母,早几年死了相公,被婆家兄弟抢夺了他们的财产,辛苦度日,在去年的时候,被姨祖母带回,连着一起带回来的还有那个柔弱不堪的表妹,裴叶珠,后来跟着自己一起嫁给赵秋声为贵妾。

自己从来都不曾亏待过这一对可怜的母女,但那时候的自己根本想不到,就这样柔弱不堪的表妹,心思会如此深沉,深得姨祖母真传。

趁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私自勾引赵秋声,用她的羸弱征服了自己的未婚夫。

为了能跟着自己嫁给她喜欢的男人,狠心将自己药成不孕之人。

现在想想,也许这件事,赵秋声也许也知道。

以赵秋声疼爱她的程度,也许很想娶她为妻,以自己不孕为理由,解除跟自己的婚约。

是了,想起来了,那次自己意外被大夫诊断出不孕的时候,赵秋声当场就要退婚。姨祖母好歹劝着他回去禀明家中长辈,再做定夺。

第二天的时候,赵秋声的母亲带着赵秋声,到自家来,口口声声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口口声声要娶自己为妻,绝不悔婚,至于香火,自然也要继承。

再后来,就说到纳妾的事,赵秋声跟自己的好表妹便水到渠成,自己当时还理解赵秋声,觉得赵秋声确实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

当时自己也还觉得姨祖母是心疼自己的,现在想想,姨祖母深知她的外孙女是成不了赵家当家主母的,只有先害的自己不孕,在跟着自己这个不孕之人做贵妾,才是她外孙女最实惠的出路。

嫁给赵秋声七年,十八岁嫁给他,直到自己死的时候,都跟他相敬如冰,他跟自己成亲的第一个晚上,跟自己喝了一杯交杯酒之后,就匆匆去了表妹那。

那时候,自己才知道,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良人,可惜迟了。

那一天晚上,自己一夜未睡,狠狠想了一夜,才想通了。

赵秋声的母亲看上自己,是看上自己身后的巨额陪嫁。

自己在嫁入赵家的时候,整整带着一条街的铺子嫁过来,也整整带了二十八抬嫁妆,抬进赵家。

既然如此,那就在赵家好好当好当家主母,有这些钱,就是自己不能生育,也不会给人欺负了。

而赵秋声也不是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如果是,他怎能让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独守洞房花烛夜?成为赵家的笑柄?

谁知道,第二天,表妹哭哭滴滴的跟自己跪下道歉,说她跟赵秋声情深意重,请自己包涵。

还指天发誓,说要把她生的第一个儿子,放自己名下。

甚至连赵秋声也低头,跟自己道歉,说他跟表妹情投意合,但也不会辜负自己,这赵家主母的位置,一辈子都是自己的。

自己看着两个有情人,还是心软了,也是,就自己这样不能生育的女人,嫁到任何一家,哪怕是嫁给一个农户,也都是下堂的货,他,赵秋声能给自己一个当家主母的名分,算是厚道了。

到后来,等他们第一个孩子子墨出生,果然,他们两人将子墨放到自己名下,算是自己的儿子。

那时候,自己又被感动了。

现在重活一回,再回头想想,却发现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太蠢了。自己那么多的嫁妆,他们不把他们儿子给自己名下,那些嫁妆,只要自己不高兴,他们赵家拿不到一分一毫。

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亲弟弟,时常会过来自己跟自己要钱,他们是怕自己将来会将自己的嫁妆全留给自己的亲弟弟,这才会用他们的儿子绑住自己的钱财。

看看自己死后,他们赵家干什么了?

他们没有对自己死去哀悼,眼里盯着的全是自己的嫁妆。

祖父也盯着自己的嫁妆,那是扬州谁都眼红的巨额嫁妆。

当祖父提出嫁妆要返回给谢家的时候,赵家以子墨为由,不肯交还。

不但如此,还要谢家还赵家一个公道,因为自己污浊的名声,害了他们赵家在扬州丢了脸面,要在扬州声讨谢家,是谢家教出的好女儿,让赵家蒙羞。

最后,两家各退一步,谢家不在追回自己的巨额嫁妆,而赵家也不再声讨谢家。

想到这,谢文婧忍不住的流出了眼泪,这就是自己一世辛苦撑起的两个世家?

自己蠢得被人利用的淋漓尽致,还自以为那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姐?是不是药太苦了?快吃一个乌梅,解解苦味。”奶娘杜妈忽然出现。

“杜妈,我,是太苦了。”

是,自己是苦,可苦的不是嘴巴,是心。

谢文婧深深吸口气,将心里的悔恨压下,今后的路还很长,自己还有时间,去谋划,去撕开那个虚伪老女人的丑恶嘴脸。

“小姐,乖乖的,不哭了,吃一个乌梅就不苦了。”杜妈将手里的乌梅塞进谢文婧的嘴里之后,忍不住的将谢文婧环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哄着。

谢文婧和着眼泪,吃着奶娘杜妈给自己的乌梅,在奶娘的怀里,感受到了一些温暖。

不论如何,自己不是孤独的一个人,还有真正心疼自己的人,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

哪怕自己生前是扬州第一悍妇,哪怕自己死后是扬州第一荡妇,他们都没有抛弃自己。

这一世重获新生,再也会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