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你到了大荒去了。”

听完孟帅有所保留的经历,血影点头,道:“你的运气不错,天下的地方,还就是大荒世界最安全。当年追杀狗贼追杀乾坤血脉时,封锁四境,几乎封杀了所有逃路,因此只要后来没有联系的,大家都认为是死了。我曾想过,或许大荒世界内还有我们的族人,只是上下之路也不通畅,更掌握在四贼手中,若有侥幸出去的也难免被人记录,要是在大荒被人追上,那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孟帅奇道:“当时的袭击有那么突然?乾坤四门的势力有那么大,能封锁五方世界,让人无路可逃?”

血影脸上肌肉一抽,道:“本来是没有的。虽然一开始袭击猛烈,家里的老一辈被残杀殆尽,但我这一辈还有好几个兄弟,聚在一起之后就计划撤退。当时二哥规划路线,计划从东边逃走。东方本是一元万法宗的天下,宗门与我家世代交好,还曾受过我家大恩,本想借他一个通道,并无久住之意,没想到......”

孟帅心中一突,道:“出事了?”

血影平静了一下心绪,冷然道:“那本是彻头彻尾的陷阱。一元万法宗本和贼人勾结,引我们入瓮,立刻发动陷阱,一番苦战之后,只有我一人突围而出,眼睁睁看着其他兄弟姐妹被贼寇杀尽。”

孟帅打了个寒战,道:“竟有此事。”

血影道:“因此我等还有一个大仇人,那就是一元万法宗。只不过我现在以夺回中州,光复乾坤为重,顾不得他们,若有朝一日我还能夺回万象宗的基业,定将一元万法宗连根拔起。”

孟帅听了有些发憷,道:“这天下是五方世界,就是东南西北中五块土地,东方和中央霸主和你都是死敌,那其他方呢?”

血影道:“非敌非友。这五方世界里,若论实力当然是中央为魁首,东方次之,南方再次。西方和北方就有些荒僻蛮夷的味道了。南方那群女人有自己的规矩,西方多禽兽,北方更是一片荒原,我跟他们都没交情,不过也不是敌人。以他们的闭塞,就算想要惹下这些敌人都不容易。”

孟帅道:“若没有这些大佬支持,你们岂不是连立身之地也没有?”说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到了不妥,这是交浅言深了。

就算他有乾坤血脉,毕竟和血影是萍水相逢,怎么能问出这种事关机密的问题来,血影说不说是一回事,要是起了疑心,把孟帅当奸细看待也有可能。

好在血影并不介意,只是淡淡笑道:“这倒不用担心,我们本来也不用多少立足之地——没有那么多人需要立足了。”

孟帅忍不住又道:“怎会如此?人口没有恢复么?十年生养,十年教育,这都三十年了,也该恢复些元气了吧?”

血影惊异的看着他,没想到孟帅小小年纪见识倒也不弱,道:“按理说是如此......可是我们已经没有种子了。”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有所觉悟,对视了一眼,孟帅连忙倒退了一步,用手拉了拉衣襟,露出尴尬中带着警惕的神色。

说起种子......孟帅自己好像也算是一个?

血影看了孟帅的样子,突然大笑,指着他道:“想什么美事呢?你道我会硬塞给你几个妞儿?有这样的好事我自己不也去了么?”

孟帅呼了口气,道:“还好。”

血影道:“行了吧。就算我不逼你,难道你就不娶老婆了?你现在年纪小,不知道女人的好处,等到将来怕是叫你少生孩子你都不肯。”

孟帅见他果然无意强迫自己,便笑道:“那可未必,我是一心向武道的,其余诱惑不在眼下。”

血影倒是没有继续玩笑,反而道:“若再给你十年功夫,等你到二十多岁,你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我便信你。”

孟帅一笑,笑容中尽是自信。

血影微不可查的摇头,道:“你是从大荒来的,那么现在还回大荒去。那边比较安全。若我所料不错,中州现在每一个角落都有你的通缉令,你多呆上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险。以后若有机会从大荒进来,记得要改头换面,不然太危险。好在你是小孩子,等长大了几岁,天然就换了个样子,少费多少心。”

孟帅心中先是一松,接着道:“多谢您,不过回不去,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血影道:“你是欠缺了一只识途的老鸟?我去把他找回来。”

孟帅一怔,道:“那鸟在云中城飞走了,怎么找?”

血影毫不在意的道:“回一趟云中城不就行了?”

孟帅更是大惊,忙道:“云中城里戒备森严,你走之后防备更加严密,这时候你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血影漫不经心道:“他们哪天不防备严密啊?无非土鸡瓦狗尔。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站起身来。

孟帅暗自乍舌,惊异于他的胆量,也升起一股崇拜之心,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云中城,在血影眼中却是不设防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做到这样的地步,活得才够滋味。

眼见他要开门,就听有人道:“且慢。”

房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老妇人,雪白的头发盘在头顶,只差了一根素银钗,身上却是一身黑,从头到脚,看起来肃穆到阴沉的地步。

血影动作一停,道:“姑母,你怎么来了?”

那老妇伸出指头,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若不来,你险些误了大事。”说着自顾自走进屋内。血影侧身让她进来,目光微动,一抹异色一闪而逝。

那老妇走到孟帅身前,孟帅见她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坐着,便站起身来。他虽年纪小,身材未长成,还是比老妇高大半个脑袋。

然而那老妇看他,却犹如居高临下,目光在他面上来回打转。血影回来时,也是这么打量孟帅的,但不知为什么,那老妇的目光让孟帅格外不爽。

过了一会儿,老妇道:“他就是坤系血脉?你竟然放他走?”

血影眉头皱起,道:“不走还留在这儿等着人抓么?看他武功低微,留在这里能有什么作为?早早送走了便是。”

那老妇喝道:“你别跟我这里避重就轻,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多少年不见的坤系血脉,竟在今日回归,这不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么?你不感激上苍,还要白白浪费这样的好机会么?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血影侧过头去,道:“我为什么感激上苍?自父母去世之后,我从不知道上苍有何恩德。孟帅,出来。”

孟帅隐约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忙起身就走,那老妇伸手想他抓来,喝道:“不许走。”

孟帅脚步斜迈,这一下是八卦变中的九宫步,方位很是巧妙,头低下以后,正好从老妇腋下穿过,钻到门口,血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出去。”将他推出门去,自己也闪身出门。

那老妇在后面叫道:“不许走。”眼见血影不理自己,突然大叫道:“老吕死了!”

血影身子一僵,虽未回头,却也停住脚步。

那老妇继续道:“他是为谁而死,你知道么?为了保护家族,为了保护你,老吕连性命都舍得,毫不犹豫!你看到他的血,流入中州大地了么?他还只是一个偏远旁支。这孩子是坤系嫡支,流着家族的血,他为什么不需要承担家族的责任?”

血影脸色渐渐发白,似乎被老妇的话所触动。

那老妇停了一会儿,道:“把他带回来。”

孟帅惊悚,就觉得血影按在自己肩头上的手紧了一紧,只要他一推,就能把自己推回去,而在绝对的力量对比下,孟帅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幸中的万幸,这一推的动作,始终没有发生。

那老妇又柔声道:“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他是咱们家的血脉,也是我的晚辈,我能把他怎么样?只是留他做个种子。婚姻大事,乃是人生必须,难道我们不留他,他就不娶妻么?我们替他娶妻生子,是做长辈的责任。”

其实这话说得还像回事,但孟帅听到耳中,只觉得一阵呕心——就因为“种子”这两个字。

你特么直接说是种马,种牛,种猪不好么?

左拥右抱,当然快乐,但是被人圈禁起来天天像牲口一样生崽子,这实在是触犯孟帅的尊严底线。

绝不——

血影按在孟帅肩头的手更紧了些,但是还没有动。

那老妇再次柔声道:“你想想牺牲的人,想想老吴。我不会伤害他,只要他跟灵儿生个孩子......”

听了“灵儿”二字,血影脸色大变,把孟帅一推——

却是反向用力,孟帅踉跄几步,进了院子。

血影摇头道:“姑母,你为什么要把自我牺牲和强迫他人这两件完全不同的事情混为一谈?”说着跟进院子,反手关门,抓住孟帅刷的一声,已经消失在云幕之后。

那老妇跌跌撞撞起身,推开大门,怒吼道:“乾子,你这个逆种,你不配做乾坤家族的族长,我要罢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