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大出意料之外,相顾愕然。

玉淙淙不屑道:“我可不信。皇帝和皇后好好的,干嘛要互杀?你说说其中的道理?”她虽然话说的不信,但身子向前倾了一些,显然是对这个八卦很感兴趣。

叶孚星无奈,他可以训斥阴斜花嚼老婆舌,但估计阴斜花不会听自己的。而玉淙淙却是不能随便训斥的,只道:“阴师弟,谣言止于智者。外面那些市井胡言,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阴斜花道:“我说的不是胡言,是有依据的,当然依据也是人说,我可以说,你可以听。外头说,皇后买通了大高手刺杀皇帝,却意外事败,被皇帝察觉,如今应该是被皇帝幽禁了。皇帝回銮时,皇后的銮驾凤车是空的。现在皇后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他说的声音转低,似有似无,脸色也是一脸诡异,倒不是他知道放低了声音给皇帝留面子,只是一般传这种悄悄话就应该是这种标准表情。

牧之鹿突然失笑,道:“恐怕真相就是如此吧。”

叶孚星道:“牧师弟,你说传言可信?”

牧之鹿道:“我说传言可能就是这样来的。有些人可能看到皇后的銮驾是空的,立刻思路大开,又联想到皇帝遭到刺杀,补出了一大篇阴谋。再模拟推演一下当时的场景,一大篇绘声绘色的激烈文字也出来了。”

他露出一丝捉狭的笑容,道:“我虽不在官场,也听说做官的有一些人,吃饱了没事做,整天就揣摩上意,生产阴谋。皇帝咳嗽一声,他想出一篇文章,皇帝多看谁一眼,他又想出一篇文章。就凭他一个人制造的阴谋,够大齐倒下重来,来了又倒好几次的了。阴师兄明明是世外的人,怎么也染上了一身世俗毛病不成?”

孟帅听着大乐——虽然他自己有时候也是这个毛病,但是不耽误他跟着吐槽。但这件事未必全是脑补,至少孟帅在一两天前的天上,就曾经拿到过信鸽上的信,看到有提到过帝后翻脸的内容。那鸽子的主人位高权重,总觉得不是市井跟风之徒,这件事恐怕还是空穴来风,岂非无因。

阴斜花被讽刺一通,倒也不见变色,只是眼睛闪过不善的光芒,冷笑道:“你看你那洋洋自得的样子,是不是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按说你的话也不是不对,但都建立在我说的是纯胡编的基础上。倘若我说的是真的,皇后确实被皇帝幽禁,你刚才那番滔滔不绝的话语才是真正的谣言。”

牧之鹿笑吟吟道:“你我各执一词,都不知道真相如何。要不要赌一把?”

阴斜花道:“难道怕你不成?你赌什么?”

牧之鹿笑道:“谁赢了,在龙木观得到的宝贝要任对方挑一件。”

阴斜花笑道:“倒也公平。哪怕不为了真要,就为了把你得来的宝贝拉出来在我眼前遛一遛,这一个赌也打得值了。牧胖子你的眼光,我倒是不怀疑。那好,一言为定。”两人便下座三击掌为誓。

正说着,铃铛声响,有太监大声道“皇帝驾到。”

若在别的人面前,听到这一声,所有人都要肃静起立,预备着一会儿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但这几位听了,便如没听见一样,个个老神在在,好似听隔壁王二大爷来串门一般。

孟帅好歹还站起身,毕竟他不是先天大师,没那么大脸在皇帝面前充大。

就见珠帘后面恍恍惚惚走来一人,被两个宫女架着,一步三摇的走出来,在宝座上落座,却也坐的依里歪斜,好像支持不起来一般。等他坐定,隔着珠帘见他脸上蒙着一层白布,遮住了大半个脸,只剩下一双眼睛。

孟帅心道:这就是皇帝?看样子虽然没死,也没几天活头了。干嘛带着面幕,装神弄鬼的?是了,他好像是被田景国的火烧了一把,脸给毁了容了。这年头也没有整容手术,不知道他今后怎么露脸。

叶孚星向上拱了拱手,道:“皇帝陛下,别来无恙?”

皇帝有气无力的道:“多谢上使挂念,我除了没死,说不上无恙。这天底下居心叵测的人太多了,朕这几日何尝有一日能安枕高眠。好在几位上使回来了,朕也可稍稍放心。”

阴斜花噗嗤一声,道:“这话说得,好像我们特意赶回来保卫你似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你就更安全而不是更危险?”

皇帝喘着气道:“几位上使说笑了。我听无止大师说,你们还有心在此地办升土大会,这筹备工作,朕还能出几分力,几位若不嫌弃,不如在京城安坐,不用费一点心神。有几位在这里,不用动一根手指头,那邪魔外道也不敢出头了吧。”

叶孚星明白皇帝的意思是以升土大会的举办换自己的安全,正好他们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掩人耳目,以便回去报信,便顺水推舟道:“大齐是七大派认可的宗门,我等何尝不愿意保卫陛下的安全?只是......”

阴斜花道:“只是我们开销很大的,陛下你养得起吗?”

众人一听,就知道他在敲竹杠,不由皱眉。他们这些人不是说多有节操,但总有些脸皮在。像龙木观的宝贝他们会动心,但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没脸没皮的敲诈世俗的王朝,还真不在他们的底线以内。

叶孚星皱眉道:“阴斜花,你别太过分了。你是世外人,又贪图什么红尘享受?”

阴斜花还没说话,皇帝已经道:“这个自然。几位在皇宫,都是最高级的待遇,吃穿用度比朕高。升土大会皇家倾尽全力,力图办好。各位走的时候,另有礼物奉上。还请上使不要客气。”

这个条件已经十分优厚,叶孚星向阴斜花使眼色,示意他适可而止。

阴斜花笑吟吟道:“吃穿用度还是小利。我难道是馋肉吃的人么?关键是个自有自在。我在皇宫里住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你也允许?”

皇帝咳嗽了一声,道:“上使——纵然我不愿意,皇宫上下还有能拦阻您的人吗?我让他们不拦着您,倒不是方便您,反而是为了他们好。您只管做您想做的,绝无第二人管你。”

阴斜花笑吟吟道:“哪怕是我调戏了你老婆,你也没关系?”

场中气氛一冷,叶孚星回头看他,惊怒交集,喝道:“你什么意思?”

孟帅心道:原来如此。他跟牧之鹿打赌,要看唐羽初是不是被囚禁起来了,因此先把话放在这里。只是这个方法实在简单粗暴,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用得出来。他也是真不怕丢脸。

皇帝再次扶住胸口,咳嗽道:“拙荆愚笨粗陋,本是不堪服侍上使。但若上使坚持垂爱,那也是她的福气,我焉有阻拦之理?若是上使还嫌寂寞,我后宫有的是宫娥彩女,上使尽可以随意挑选。不止是阴上使,其他几位上使有这些需要,尽可以自便,或者另有所爱,我必当为诸位周旋,保证各位宾至如归。”

孟帅无话可说,心道:这才叫强中自有强中手。同样是不要脸,跟皇帝比起来,阴斜花的不要脸都成了小儿耍赖了。

阴斜花笑了几声,没说出话来,显然也是被皇帝折服了,过了一会儿道:“你要不是皇帝,资质再好那么一点,跟我去泣血谷混,准能露脸。说不定我都被你挤兑的没地方站了。”

皇帝道:“多谢上使夸奖......那么就请上使把升土大会的章程发来,我自着人准备。一草一纸,都不用上使操心。”

叶孚星道:“这件事倒不着急。我们几个还要再商量一下,拿出新章程来。现在妙师妹回来了么?”

皇帝道:“妙大师不曾回来。倒是无止大师在。要我请他出来么?”见众人默许,当下转头对旁边的小太监道:“请无止大师出来。”

阴斜花道:“且慢,既然皇帝去请人,不如顺便把皇后娘娘也请出来吧。将来说不定不是外人,现在先见见,我们好相亲相亲。要么我自己进宫去请她?”

皇帝一怔,随即道:“也好。只是我那皇后性情不甚和顺,若劳烦上使亲至,她若一时想不开,唐突了上使,反而不美。还是我亲自去找她。”说着让宫人搀扶着他,一步步往后面走去。

阴斜花不在意的笑笑,道:“保重你的老腰腿吧。”看了牧之鹿一眼,意思是——胜负就要分明了,等唐羽初现身,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这时候阴斜花觉得胜利在望——倘若不是皇后有重大忤逆行为,皇帝怎么会把皇后随意让人糟蹋?看皇帝亲自去找皇后,当然这是从囚禁的地方接她出来,不然何劳七死八活的皇帝亲自走一趟?

牧之鹿淡淡摇头,眼见皇帝退入帷内,突然身子一跃,跨过整个前厅到了皇帝面前,一把抓住皇帝的衣袖,道:“且慢。”

众人都是一惊,阴斜花怪笑道:“牧胖子,你是不是怕输给了我,要使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你以为杀了皇帝就不算数了?”

牧之鹿道:“我为什么需要杀皇帝?再说——这位又哪里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