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树种子发芽了!

清晰的神魂感应反馈回来,余慈差点儿一头从摘星楼上栽下去。事实上,他真的翻出栏杆,放出虚空神行符,火烧火燎地往那个位置飞射。至此犹嫌不安全,又连迭地暗中呼唤:

“护楼前辈,帮帮忙啊!”

远方传来回应,余慈暗叫一声道尊保佑,也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了,摘星楼乃宗门重地,防护严密,天知道这里有没有宗门前辈盯着。倒不是说这玩意儿来路不明,而是里面的一些东西,能不见光,还是不要见光的好。

想到这儿,余慈飞遁的方向一变,人影穿云破雾,直接往摘星副楼上去了,至于种子那边,还是拜托护楼法圣帮忙。这样果然更稳妥些,等他到了副楼居所,窗外一层云雾涌入,雾散之时,一捧微光飘浮在室内虚空中,两片细芽显出最纯粹的嫩绿颜色,入眼便让人心中欢喜。

“果然发芽了。”

眼见为实,余慈确认之后,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现在的感觉只有一桩,那便是措手不及。

不是说要十年吗?

自从得到这颗种子之后,他按照曲无劫和刑天先后交待的方法,每日里都用自身元气滋养,直到气机互通,然后就将其放置在高空中,吸收此间灵气。培育不可谓不细心,但也只是按部就班,绝无任何出格的地方。

那现在谁来告诉他,这颗种子的异变,是怎么一回事?

他有心召唤刑天,但那一位似乎忌惮着什么,一直没有回音,问护楼法圣,这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余慈只能暂时放弃。

对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余慈小心翼翼地伸手,半拢着云楼树种子……不,如今应该是云楼树苗的细芽,盘膝坐下,神识探下,循头上细芽上几等于无的脉络,打了个转儿,忽地便进入了一个雾朦朦的空间里。

无论是曲无劫还是刑天,都说过云楼树有另辟空间之能,此时已显露雏形。空间范围并不大,如果说余慈的储物指环有一间屋子的容积,这里最多就是一个箱子……不,罐子!

但余慈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屏住呼吸,按照曲无劫教授的法门,将神意运化,就像是蜘蛛的丝网,敏锐到极点,在小小的空间中,慢慢扫动。

极微弱的感应一个接一个地闪亮。

“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十七点灵光,像夜色中的萤火,烙在他的神识网络上。再三确认无误,余慈长吁口气,收了神识,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记起手中还掬着云楼树苗,忙松开手,让这个发了芽,也没超过两分直径的宝贝树苗悬浮空中,比微尘还要纤细的根茎自发地吸取周边天地元气,以为养份。

这个时候,可不见它一夜之间破壳萌芽的速度,其运化元气之缓慢,比还是种子的时候,都有差距。

它究竟是怎么突变的?余慈始终无法理解,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总算不负所托!

在界河源头时,曲无劫曾向他托附一件事,就是在得到云楼树种子以后,全力育其成材,只因这颗种子,是曲无劫为防万一,特意从承载归来庄的云楼树上催生出来的。别的都没有不同,只有一点,就是结种时,摄入了归来庄里,十七位困在永沦之地的剑仙一点儿灵性印记。

这些灵性印记,原是在归来庄那些剑仙旧物中所有,曲无劫别出心裁,就像果树嫁接一般,将其复刻至云楼树种子内部,与之共享生机。如此,随着云楼树的成长,那些灵性印记也会逐渐变强,放出更明显的信号,就算归来庄毁去,等这株云楼树成材,依然能够成为那些剑仙回归的灯塔和道标。

设想是如此,至于能不能成,因为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曲无劫也只能交由老天爷来决定。还好,即便天意严酷,却没把事情做绝,至少在此刻,他的尝试成功了。

云楼树种子发芽后,倒是不用变化培育方式,就是放养在高空中,要比以前醒目得多,故而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作为此地的“地头蛇”,刑天和护楼法圣应是责无旁贷吧。

摇头一笑,余慈暂时将云楼树苗放置在角落中,镇定心神,将精力放到与他更加切身相关的事情上来。

本命金符的法门,还要仔细思量才是。

如今他已经有了概念,知道要结本命金符,就是“六、六、十二、十二”这样的程序。后面的且不说他,只考虑当头的“九曜”六符,便还差着一截。

结成本命金符,头一个要求,就是每一个符箓,都要成就“种子真符”,也就是要把符法真意刻到骨子里,念动符发,代表着对一个符箓最深刻的理解。

无论是哪一种符,要想透析其真意,都要经过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和使用,想那九曜六符中,九曜龙渊剑符、太乙星枢分身和天河祈禳咒等三符在剑园中,被他引为依仗,多次救他性命,到得现在,也只能说用得熟手罢了。

但还有三道符,几乎是学会之后,再没有修炼过,这三道符分别是“出有入无飞斗符”、“追复生魂定星咒”和“太阴炼形法”。

其中“出有入无飞斗符”是一种遁术,余慈已修炼了五行遁术,用它的机会就少;“追复生魂定星咒”则顾名思义,是收控逝者生魂的手段,用处也少;至于“太阴炼形法”,倒是接引太阴月华,强化阴神的妙术,可惜余慈增益修为时,用祭炼之法可一举两得,相比之下此法效率就低了些。

这等情况下,要想结成种子真符,除了大量练习、用心参悟之外,几乎再无他法可想,不过,在这上面用力气,祭炼法器那边又该怎样?

余慈虽不是一诺千金的人物,但答应了长辈的话,也没可能再吞回去。他答应了要在一年闭关期内,完成三件法器的祭炼,将之推上五、六重天的水准,如今为山九仞,若分出精力,致使功亏一篑,就太可惜了。

可话又说回来,由于陷入了进阶前的瓶颈,祭炼法器已经没了提升修为的效力,让余慈舍了结丹的大道,一门心思走到黑,也非他所愿。

头疼啊!

正苦恼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入,全无先兆:“听说云楼树种子发芽了?”

“咦,你来了?”

余慈听出是刑天的声音,这个老奸巨滑的剑灵,堪称神出鬼没,且从来没有“进屋先敲门”的意识。不过这回,余慈还真是希望他来。别的不说,云楼树种子的突变,就需要它一个解释。

“你说过的,种子发芽起码十年,如今这该怎么算?”

“不是好事吗?”

刑天含糊以对,同时以神识扫描云楼树苗的情况。由于余慈和树苗的气机联系愈发密切,这个动作倒为余慈所察知,双方彼此感应,都受了点儿影响,刑天便不再仔细察看,顺口道:

“昨夜有大量生机贯注,应是从你那边来的,修为又有进益……呃,是呢。”

“是吗?”

余慈眯起眼睛,觉得刑天的态度有些古怪。昨晚上,昨晚上就是与何清谈条件,学会“阴阳化生”,交换出天龙真形之气那一件事了。

他向刑天大略摆述一下,又问:“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曾见到。”刑天语气倒是从容淡定,“不过,也许是你们修炼的阴阳化生法门,气机化入阴阳中,以之为渠道,供给种子足够的生机吧。何清的修为,强出你何止百倍,顺手一把,就足够你受用的了。”

“她难道没感应?”

“你挡在前面,阴阳之气没把你化掉,又怎能触到种子?”

刑天应答如流,也给余慈描画了一个大致的流程轮廓。但余慈觉得,刑天最初说的“大量生机”,和阴阳之气应该还有些不同,至少没有解释到位。

余慈想细问,不过这家伙似乎已经从云楼树发芽的兴奋中脱出来,有想走的意思。余慈哪能轻易放它离开,立刻拿出了新问题,自然,除了本命金符之事,再没别的。

“我不懂符箓。”

刑天似乎忘记了它当初在界河源头之外,布置各类陷阱机关时的表现。但作为追求“纯化”的剑灵,它确实有讨厌那过于复杂繁琐的符法体系的理由。故而,他只是针对修行的重心开口:

“要我说,你还是继续祭炼的好。祭炼并不是不再进步,而是在积蓄力量,这是结丹的基础。你修行的时间本来就短,修为相对较弱,身上还有暗伤未清,此时忙着结丹,恐有不测。另外,你准备好了吗?”

“啊?”

“凝就本命金符,是另一种体系,虽然有玄元根本气法为基础,但日后在步虚术的选择上,还是要煞费思量。这一点,可不要忘了。”

这样?余慈猛醒,他忽然就明白,朱老先生过于简单的留言中,更深的一层涵义:

丹诀,步虚术、度劫秘法,这三类长生术必须彼此契合的要求,是任何修士选择丹诀前,都必须要考虑的关键问题。完全按照“天垣本命金符”的路子走,恐怕真如何清所说,弄不清最后,他算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了。

当然,若朱老先生一管到底,离尘宗怕是要偷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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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