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这紫玉钗街现下也怪危险的,还是快快找到它就最好了。

繁露道:“若是听见身后无人,却有脚步声,便可能是遇见了它,且莫要心慌,谨记万万不可踩上它的脚印,只要脚印未被踩上,它便无法附身,一有消息,”便掏出了一个精巧的玉琢树叶子,递到我手上:“只要吹一声,小妖即刻前来。”

拿在手里细看,那栩栩如生的树叶子竟然中空,原来是个巧夺天工的哨子。

我点点头,问:“繁露姐姐这是要走了么?”

繁露点点头,道:”事情紧迫,不得不四处去寻它,多谢相助。”行了礼,一闪身麻利的蹿到树上,树枝哗啦啦响了一下,繁露的踪影便不见了。

我想起了刚才繁露提过的蓝月大人,可看正山脸色不善,又不敢多问,这正山跟妖界又有甚么关系呢?莫非他也有龙井那香片似得心上人?龙子们偏都跟妖界纠缠不清,啧啧,不怪乎龙王爷日日为他们婚事头疼。

正山没再和往日一样喋喋不休,送我回家的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连到了家门口,也径自便回去了,头也没回一次。

虽说繁露可怜,可这件事情瞒着龙井真的好么?奈何繁露以死相逼,也怪教人为难的。

第二天出门买肉,倒瞧见回春堂门口聚着些人,不知道在议论甚么。

我凑过去一瞧,屋里有个面黄肌瘦的汉子,眼窝深陷,满脸憔悴,黄先生正在包草药,一个大婶担忧道:“黄先生,这怪病都有几个人得了,可是时疫么?”

黄先生为难的摇摇头:“老朽一辈子行医,头一次见到这种怪病,虽说发病的人是不少,可这症状偏偏又只有虚弱,不曾有别的病痛,除了滋补,实实也没有别的方子。”

那大婶又问:“小二儿,可还有哪里难受,可都要细细说与先生,莫要遗漏了。”

那汉子有气无力的说:“浑身虚浮浮,干啥都提不起劲儿来,只想躺着,可躺着都累,只觉得骨头散架了似得,松软酸痛,没得难受。”

黄先生叹道:“不仅是小儿一个,光今日,便有三五个汉子得了这怪病,也不知道怎么了 好端端竟虚弱成这个样子。”

我见状登时明白了几分,这几个人,别是给那帐册妖怪雀舌给吸了元阳罢!

正寻思着呢,又有两个人搀了个气息奄奄的汉子来,黄先生叹口气过去摸脉,问:“可也是浑身没有力气么?”

那汉子有气无力的点点头:“不知道怎地,浑身绵软,甚么也做不得。”

我忍不住问道:“先生,您在得这怪病之前,可有遇到甚么异事么?”

那汉子侧头想了想,道:“昨日里还好端端的,夜里做完工回家,路上好像有个人跟着我,总听见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偏又没有人,我只疑心听错了,待回到家中睡醒一觉,便成了这个样子。”

刚才那个小二儿听了,忙道:“这也奇了,我昨个晚归,也听见了那脚步声!这。。。。”

人们一听,更是议论纷纷,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嚷道:“这,莫非是遇到吸阳气的鬼了么?”

不想这老太太倒见多识广,瞧着这阵势,错不了,肯定是那雀舌搞的鬼!

“这紫玉钗街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太平。。。。。。。。。。”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好不曾伤了人命,只望快快找到那个妖怪,免得更多人受害。

烟雨阁是玄阴地,不知道后园有没有那妖怪的踪迹。

这几个被吸元阳的汉子也都是紫玉钗街的街坊,我忙问了:“先生,昨日是几时从紫玉钗街经过的?”

小二儿答道:“我昨日喝了些酒,不大记得了,约略亥时罢。”

其他几个汉子也点头称是,我打定主意,今日不若找正山与我同去寻那妖怪,免得多生事端,再来害人。

今日是祭祀的日子,去龙神祠供奉龙井,心里颇有些慌张,想我脸上也是藏不住事的,龙井边吃供奉边翻着眼睛端详端详我,突然大叫一声:“呔!你这傻狍子有何事瞒着本神,还不速速道来!”

瓜片早扑啦啦飞起来,落井下石的嚷道:“傻狍子心里有事!心里有事!”

我给龙井唬了好大一跳,心下想着,这下糟了,果然甚么事情也都瞒不住龙井,这位龙神爷神通广大,必定早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明明早答应了繁露不教龙井知道,现下要是说出来,出尔反尔,可不大好,只得死鸭子嘴硬:“梅菜不,,,,不曾有事瞒着龙神爷。”

龙井哼了一声,从供桌上跳下来,弯了腰死死瞪着我,鼻尖快要凑上我的鼻尖,我已然从他眼睛瞧见自己那慌慌张张的模样,摆明了心中有鬼,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炸,赶快往后退了一步。

龙井直起身子,翘着嘴得意洋洋的嗤的一声:“傻狍子,你还说不曾瞒着本神?现下招了,本神宅心仁厚,也不与你计较许多。”

这下子完了,说罢,对不住繁露,不说罢,又早给龙井瞧出来了,现下这样子,谎话给他拆穿,免不得又得被讥笑一番。只得咬着牙道:“龙神爷误会梅菜了,梅菜,梅菜没事瞒着龙神爷。”哎,我自个都听出来了几分欲盖弥彰,不知龙井要怎生取笑,只得低头听天由命,等着他口出恶言。

不料我虽正支支吾吾,龙井反倒笑了:“你这死不认账的样子,倒颇有几分本神的风采,也罢,你背着本神偷吃荔枝肉的事情,本神也不与你计较了。”

我不由呆住了:“啥?”

瓜片道:“肉香!肉香!”是了,买肉的时候,因与卖肉的乔三是老相识,别人给他送了荔枝肉,他见我去,给我吃了几块,想不到这都给龙井闻到了,不愧是吞天神兽,对吃食比甚么都精通。

可吓了我好大一跳,原来说的是这个,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龙井见状,笑道:“瞧瞧,无事一身轻,撒谎骗人,可不大舒服,还不若揭穿了好受些,是不是?”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龙神爷说的是,梅菜下次不敢一个人偷吃,不给龙神爷了。”

龙井故作潇洒的挥挥手,笑道:“算了,念你不过是个孩子,嘴馋些也是有的,不过自个而想清楚了,下不为例。”

我只得点点头,借故出了龙神祠。不过龙井说得对,撒谎骗人,可当真不大好受,雀舌的事情,教我噎在心里,不上不下,着实不痛快,还是速速寻得妖怪,教繁露带回妖界,莫再在人间继续害人为妙。

晚上送了夜宵,我先去青石井寻正山,正山看见我来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

我忙问:“正山,你怎地啦?莫非谁惹你不高兴?”

正山摇摇头,道:“傻狍子吾不喜妖界的妖怪。”

我笑道:“龙神不喜妖怪,我自也知晓,不过眼瞧着那妖怪害人,咱们还是快快寻了来,教繁露捉回妖界,也可一身轻松了。”

正山叹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我只当他为了那蓝月大人有些烦扰,便劝道:“你过去有甚么事情,也都过去了,现下多想无益,横竖你不喜妖怪,趁早抓走了清净。”

正山勉强笑一笑,点了点头。

我把今日见到的事情与正山说了说,正山也便同去寻那奇怪的脚印。

亥时,除了烟雨阁仍灯火辉煌,其余的铺子早关了门,所幸今天是十四,月亮几近圆满,紫玉钗街一片清辉,与白日里的熙熙攘攘相比,倒另是宁谧安静的风姿。

“刺啦啦。。。。。刺啦啦。。。。。。。。”突然在万籁俱寂里,一个幽深的巷子里传出这样粗糙的闷响。

我忍不住瞧了正山一眼,正山点点头,与我同去了那巷子里。

是豆腐胡同,里面住的都是些卖小吃的小贩。这声音若是在白日里,许根本都听不到,可在沉寂的夜里,居然有些刺耳。妖怪,肯定是妖怪。

声音自一小块空地里传过来,四周是些瓦砾砖石,我和正山躲在砖石后面往缝隙里一瞧,原来是一个人正在推磨。

月色朦胧,看不清楚面貌,那人一身黑衣,正卖力的推着磨。

那“刺啦啦”的沙哑声音,原是碾盘子碾东西的声音,我不由松了口气,哎,原来竟是虚惊一场,我扯扯正山,低声道:“原来是趁晚上得空推磨的,咱们走罢!”

不想正山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把我拉到他身后,低声道:“有妖气。”

妖怪?可是只有独个一个人在推磨啊,莫非那看不清楚面貌的人,竟然是妖么?我吓的紧紧抓着正山的衣襟。那个人依旧在推磨,不知道磨的是甚么。

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人呢?

正山伸手像把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托到半空,接着五指翻了一下,天空爆开了一朵烟花,四下一亮,那个人脸映出来,嗨,原来是卖豆腐豆浆的刘奶奶那入赘姑爷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