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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宝玉便将那盒子搂在怀中,谁也不给看了。

“有了妹妹送的人参,我这身上便是半点痛也不觉了。”宝玉笑得灿烂, 他五官生得好, 这样一笑, 自然引了不少瞩目。

薛宝钗到了荣国府也有许久了,之前宝玉与黛玉说不上话,便会挑上些时候往宝钗跟前扎。

这会儿听见宝玉同谁都是这样亲近的口吻, 宝钗便不由得多瞧了一眼。

黛玉抿了抿唇, 实在接不上话。

她同宝玉虽是表兄妹, 但关系却到底不够亲近,这样的话说来,岂不是有些轻佻?黛玉的目光悄悄扫了一圈儿, 却见旁人都没什么惊诧的神色。

竟像是常态了!

黛玉心中一惊, 不动声色地扶住了鹦哥的手臂, 准备找个藉口先行离开了。

外祖家的姑娘们都是好的,但这个宝玉,却总无端叫人觉得害怕。

此时宝玉的目光又落到了鹦哥的身上,道:“鹦哥从前跟着老祖宗,如今跟着林妹妹,可有将妹妹照顾好?”

鹦哥脸色怪异了一瞬。宝玉的话实在问得不该。

但鹦哥还是笑了笑, 得体地回了话。

宝玉的性子惯是跳跃的, 此时便又听他道:“鹦哥这个名字不好, 不好!既是已经到了妹妹身边了,那便应当换个名字才是。”

宝玉说着又看向黛玉,道:“袭人姐姐从前也是老祖宗身边伺候的,那时叫珍珠呢,后来老祖宗做主改了名字,给了我……”

宝玉似是很喜欢,这样的小细节上同黛玉有了相似之处,说着便自己笑得更灿烂了。

黛玉只是缓慢地眨着眼,并不接这话。

鹦哥是老祖宗给的人,她初来贾府,又怎能擅自做主给鹦哥换了名字?旁的不说,若是叫人误会她对老祖宗有什么不满,那便不好了。

但宝玉来了兴致,道:“鹦哥过于沉闷,没甚灵气。不若今后便改叫作‘紫鹃’?”

宝玉素来得老祖宗宠爱,他说的话,只要不是牵扯上是非大事,便都可做算的。鹦哥瞧得透彻,于是当即笑道:“那便要多谢二爷赐名了。”

鹦哥说话实在规矩过了头,宝玉听在耳中,觉得乏味,便也没了往下说的兴致。

黛玉这才换了称呼,道:“紫鹃,我身上有些发冷。”

紫鹃对上黛玉的双眸,先是一愣,随即便灵巧地悟了黛玉的意思,于是皱着眉道:“出门前还好好的,姑娘怕是不要再吹风了。”

别的几个人,连同宝玉都着急了起来,忙道:“不若先回去歇着吧……”

“正是,正是,日后同样能聚的。”

宝钗也走上了前来:“正是,妹妹莫要着了凉,反倒叫从前那位大夫的调理都作了废……”

黛玉仰头看了看她,总觉得宝钗瞧出她是装病来了。

但宝钗面上又瞧不出异色,她便只好点了点头,由紫鹃扶着,又领着雪雁,往碧纱橱回去了。

黛玉几人的身影渐渐远了。

宝玉在后头长吁短叹的,兴致更下去了一截。

探春打趣了几句,也觉得实在没意思得紧,便带着两个姊妹,往薛宝钗那里去说话了。

待回了碧纱橱。

黛玉方才忍不住问:“那些玩意儿很稀奇么?”

“姑娘从前在姑苏不曾见过的吧,这些玩意儿在京里才流行着呢。只多的是人听过,却少有人见过。都是打海外带回来的,说是宫里头都少呢。”紫鹃说完,这才想起来问:“姑娘今日送出去的……”

“都是才送来的。”黛玉眉心微微蹙起:“早知道这样,便不送这样稀罕的玩意儿了。”

她原先是瞧送来了那么多,便想着应当也不贵重的。

她孤身来荣国府时,身上并未带多的东西,若说送些东西出手,都没甚可拿出去的,这才那个哥哥送来的里头,随意挑拣了一盒。

黛玉心中倒未曾觉得不安。只是论起关系,她应当是与那个哥哥更亲近的,如今这样再一瞧……便觉得送给宝玉,有些可惜了。

紫鹃道:“可是姑娘的家人送来的?”紫鹃误解了黛玉的意思,便道:“姑娘不必忧心,不会有人因为礼重说闲话的。”

黛玉这才又反应过来。

原来礼送得重了,便将她同宝玉的关系衬得亲近了。

黛玉又蹙了蹙眉。

只希望宝玉莫要误会了去!

“紫鹃姐姐。”屋外有人唤。

紫鹃应了声,向黛玉告了罪,便到屋门外去说话了。

这头雪雁便守在了桌旁,结结巴巴地道:“姑娘不,不回那边一个消息吗?”

“那边?”黛玉顿了顿,“你是说……送礼来的,那边?”

雪雁点着头。

这是兄长之前同她嘱咐的话,说是记得提醒姑娘,多与那边联系。

虽然不合规矩,但见到这些送来的东西,雪雁便放下了半个心。这样熨帖,又叫人挑不出不和规矩的地方,还是走的明路,打二老爷眼皮子底下过的……这样的行事,想必是不会将姑娘置于危险中的。

黛玉抿了抿唇,似也有些意动。

“雪雁,替我研墨。”

“哎!”

“姑娘,老祖宗那边差人送药来了……”紫鹃的声音突然近了。

黛玉原本还斟酌着字句,可否有逾越的地方,这会儿倒也顾不上了,匆匆合上,塞入备好的信封中,递给了雪雁。

雪雁便立刻揣入了怀中。

而恰巧这时,紫鹃已经跨门进来了。

她身后还跟了几个小丫头。

一个小丫头送了药上前来,另一个小丫头却是躬着腰道:“林姑娘。”

“这是二老爷院里的。”紫鹃指着那小丫头道。

那小丫头笑着说:“是来请林姑娘给一个方子的。”

“二老爷吩咐下来,说是林姑娘的一位世叔说,林姑娘常用的药方,是要隔上一月便要换的,否则便失了药效。从前都是在姑苏换的,如今来了京里,要换药便得请新的大夫,便须得请林姑娘拿出从前的方子来,也好叫大夫瞧一瞧。”

黛玉何等聪慧,立时便明白了这其中用意。

她的药方子本就是那个哥哥给的,又何须再来要从前的方儿?

有这一出,怕只是方便了她传递书信出去。

将药方同书信夹在一起,过二舅舅的明处,不会有半点错处容他人挑拣。

黛玉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细声道:“容我找找。”

“雪雁,你去取那个盒子瞧瞧,方儿可还放在里头。”

雪雁也明白过来,忙点着头,转身去取盒子了。

……

另一厢。

贾政又将和珅约在了道观中。

贾政叹了口气道:“那大夫实在没甚本事,竟是治不得致斋兄的病症。”

“无碍,道长方才说去取药给我试一试。许是这回便成了呢。”和珅的指腹摩挲着手边的茶盏,微微一笑道。

实在一副端方君子的好模样!

贾政又道:“我那外甥女的药方,我已派人去取了,明日让人给你送来?”

“好。”和珅一副并不上心的模样。

贾政并不如何关心外甥女,反正一切自有王夫人照料。于是心思也不在此处,三言两语间,两人的话题便又拐了个弯儿,说起四书五经来了。

他便也丝毫不好奇,和珅对黛玉的这般照料,是否过了头。

第二日。

和珅坐在书房中,挥笔写下了最后一句话。

整个折子已然完成。

他搁下笔,忍不住往窗外探了探。

窗外却是冒出了个戴着帽子的脑袋。

“兄长,在瞧我么?”

和珅没好气地道:“赖在这里作什么?”

和琳却不答,反倒伸长了脖子,问:“兄长频频朝外看,是在等什么?”

和珅微眯起眼:“谁同你说,我在等什么了?”

和琳却是笑了笑,两颊的肉都嘟了起来:“瞧出来的。兄长写个折子都不安心,笔锋都比往日迅疾些,还时不时朝窗外瞧,若不是在等着什么,那便是在瞧我啦!”

和珅敲了敲他的头,正要教训,却见刘全进来了。

和珅突然有些坐不住了,但他还是死死地将自己控在了位置上。

“来了?”和珅问。

刘全笑起来:“来了!”

“打赏些银钱,再让人走吧。”

“是。”

刘全快步走进书房,放下一物,这才转身出去吩咐去了。

和珅的目光凝聚在那物上,心底竟有些怪异的不平静。

像是并不只盼了一天。

倒像是盼了许多年似的。

和珅自己也觉得好笑。

不过是想知晓黛玉的近况,怎么倒像是毛头小子收了情书似的?

和珅摇摇头,将这念头排空出去,这才拿起那桌上的书信,先扯下了外头裹着的药方,然后是拆信封,最后才是取出信纸。

展开。

铺平。

细细阅来。

“致斋兄!”贾政低低地叫道,礼貌而不失亲近。

和珅这才转过头来,直视贾政。

贾政心底“咯噔”一下,再无法忽略和珅身上的不对劲了。

和珅是个不大好接近的人。

这一点满朝上下都心中有数。

尽管和侍郎平日对谁都端着笑容,但那也只是看似温和。这位和侍郎,年纪轻轻,就能得到今上赏识,旁人花了十几二十几年才能坐到的位置,他一年就坐上去了。

谁敢真同他打趣玩笑?

贾政初时瞧不上人家,后头去是日渐佩服,再后头,便难免有那么一点儿敬畏了。

现在见了和珅五官冷锐,气势凌厉的模样,贾政是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不若先进门说话?”贾政在心底斟酌一番,面上笑着道。

“嗯。”和珅淡淡应了声,姿态仍旧不见缓和。

贾政越是见他如此,心里越是没了底。

“请。”贾政强行按捺下不平静的心情,请和珅一并从大门入,径直进了他的院子。

贾政的面色看上去并不轻松,于是一路上仆从丫鬟们也都个个噤若寒蝉。

一时间,贾政院里的气氛竟是有些吓人。

丫鬟们早习惯了和珅上门来,并且也对这位公子着实印象深刻。

无他。

年纪轻轻,又生得相貌俊逸,还与二老爷同朝为官。

哪个姑娘家见了,不会觉得春心一动?

但今日却是连多瞧一眼也不敢了,个个都熄了去接近的心思。

上了茶点,便纷纷退下了。

厅内气氛略有些凝滞。

贾政已经想到,是荣国府里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冲撞了和珅了……

他正待开口。

门外却来了个小厮。

贾政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宝玉身边常伺候的。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贾政素来好面子,最厌憎在外头乱了规矩的人。

现下当着和珅的面,贾政自然更觉得没了颜面。

但那小厮却并不畏惧贾政,反倒埋着头,低声道:“宝二爷又病了,老太太去瞧了,太太也去了。说是也请您过去呢。”

小厮说着,还悄悄瞥了一眼和珅。

和珅扯动嘴角,面上更见了几分冷色。

果真同主子是一路货色。

贾宝玉不懂规矩为何物,手底下的人便也个个都学了去。

“他前几日不是便病了吗?大夫去瞧了就是。没看见我在待客吗?”贾政不悦地道。

贾政自然是心疼宝玉这个儿子的,毕竟荣国府的子嗣并不丰。

但此时更重要的是,莫要叫和珅瞧了笑话。

小厮急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想说话却又不敢说。显然请不到贾政前去,他无法向贾母交代。

和珅将那小厮的神色收入眼底,淡淡地出声道:“可是二老爷的公子病了?”

“是……”

和珅的手指在茶杯外围打了个转儿,口吻冷淡地道:“令公子常病吗?”

贾政没说话。

那小厮却是讪讪地点了下头,但随即又道:“宝二爷有玉护体,倒也,倒也尚好。”

和珅摇了摇头,眼底更透出几点冷光:“恐怕不大好啊。”

贾政面色有些难看:“哪里不好?”

“早听闻宝玉乃是衔玉而生,灵秀非常。”

贾政却有些面皮发红。毕竟和珅早就知道,宝玉乃是个并不上进的……

“那玉可并非什么蕴含灵气之物,说是魔物才对。”

贾政心中一惊,脑门上一根筋突突地跳着,他不明白和珅为何突然如此说,说的还净是些不吉利的话。

荣国府上下,到底谁人冲撞了他去?

“难道员外郎不这样觉得吗?”和珅转头看着他,“令公子长于内闱,整日与女眷厮混,半点不遂他愿,便卧床不起,发起痴狂症。仗的什么?仗的不过是那块玉罢了?若是什么仙器,岂会叫人如此顽劣,还恬不知耻!依我看,不过是件魔物!”

贾政胸口起伏,面色铁青,偏偏喉咙里哽着,说不出话来。

何曾有人这样不留情面地说过宝玉?

贾政虽然也不喜宝玉顽劣,但说到底那都是他的孩子。而且自幼衔玉而生,贾政也同荣国府上下一样,都盼望着宝玉未来能有大成就。

哪里……哪里容得旁人这样指责?

贾政想怒斥,欲翻脸。

但正因为和珅这番话,句句都戳着人疼,贾政反倒不知道从哪句挑着下手反驳好了。

而此时和珅站了起来。

只听得“砰”的一声,他掌心那只小巧的茶杯已经让他生生捏碎了。

莫说贾政了,整个屋子里的下人们都被吓得不轻,那小厮更是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和、和侍郎,这是何意?”贾政勉力出声道。

既然和珅都已经疏离地喊他一声“员外郎”,贾政自然也不会再腆着脸去唤什么“致斋兄”。只是他仍旧想不明白,究竟何处得罪了和珅?

“我且问员外郎,此次令公子因何而病?”

“我……”贾政答不出。毕竟这等小事,他并未上心过。只是瞧过宝玉没什么大碍,他也就不挂心了。

贾政不得不看向了一旁的小厮。

小厮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哆哆嗦嗦地道:“公子那日去看了林姑娘回来,挨了二老爷的打,这便病了……”

贾政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儿子挨了教训病了,反倒是他这个老子的过错。换谁也没了颜面。

但贾政转头一看,见和珅比他还要生气,五官依旧含着凌厉之气,叫人本能地感觉到畏惧。

“员外郎可听仔细了?”和珅冷声道。

“……什么?”贾政一怔。

“你便再说一遍给你家二老爷听一听。”和珅点了下那小厮。

小厮常跟在宝玉左右,按理说也是个风光人物了。但小厮在和珅跟前,连屁也不敢放。

只在莫名的恐惧之下乖乖开了口:“公子那日去看了林姑娘回来,挨了二老爷的打,这便病了……”

贾政还是云里雾里。

叫他听什么?

这话听一次,他便觉得恼怒一次。

小厮说完,小心地喘着气。

“再说一遍。”和珅道。

小厮茫然地看了看和珅,又看了看贾政,最后还是小声地又复述了一遍。

只是这次,小厮已经满头大汗了。

多次复述之下,连他都听出来其中不大对劲的地方了。

贾政也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你同谁都是这样说的?”

小厮点着头,半个身子都软了。

那是被吓的。

“混账!混账东西!”贾政站了起来:“宝玉又是如何说的?”

“宝二爷,没说什么……”小厮哆哆嗦嗦地道。

“是吗?”和珅的声音插.入进来,不咸不淡的口吻,却叫那个小厮觉得整个身子都吓得没了力气。

小厮生生哭了出来:“倒也没说别的,只是宝二爷像是魇着了。总闹着要见林姑娘。这事老太太与太太都是晓得的……”

贾政就是再蠢,也听出来不对劲儿了。

只是他往日对这些琐事并不上心,这时在和珅面前被揭露出来,贾政顿觉面上一阵火辣辣。

贾政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素来看重家风与子女教导。

不听也就罢了,此时听见了,莫说让大夫去给宝玉瞧病了,他此时只想拎了藤条,将宝玉揪出来,跪在地上好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