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那边很久没出声,陆行止很快猜到她为什么不出声。

他沉声道:“我这个手机号,只留给过你。”

别人都不知道。

所以它一响起,我就知道是你。

这是陆行止没说完的话。

但他声音里透着的情绪,却展露无疑。

秦桑心思微动,面色有一瞬间的难堪,很快她找回了状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有正事。”

陆行止听她不接话,就知道她还是缩在她的壳里,很无奈,但正事比较重要。

“什么事?”

秦桑:“白爷那个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

陆行止眯起眼,“你听谁说的?”

秦桑把刚才和秦叔的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地告诉了陆行止。

“秦叔是内行人,他的消息就没错过。当然,也不排除白爷那边知道了,他们圈内有内鬼,防了一手。”

这是秦桑的猜测。

陆行止惊讶于秦桑的心细,过往她是最不喜欢用脑子的,只喜欢跟在陆行止身后,把一切都交给他,现在却学会了思考一切的可能性。

陆行止其实很想看看,这六年里,秦桑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他虽然知道秦桑过得可能清苦一些,可他一直在外面,始终无法得知,她到底过的怎样。

“小桑叶儿,对不起。”

秦桑那边还在分析,陆行止突然的一句道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陆队长,你是不是……”

“我没抽风。”

意识到她可能要说什么,陆行止抢先道。

秦桑:……

可你的感觉就像是抽风。

陆行止已经恢复了正色,“你说的问题,我都知道了。但不论其中是不是有诈,乐纤会所我们都得去一趟。”

但同时也得做两手安排了。

陆行止想。

秦桑:“你有准备就好。”显然是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说着,她直接挂断电话,不给陆行止再说话的时间。

对秦桑来说,正事已经说完。

她没有时间跟陆行止‘叙旧’,最起码她是这样想的。

陆行止靠在泛白的墙壁上,阳光透过消防通道的小窗口洒落进来,斑驳的光影照在白色的墙壁上,像是被调皮的孩子,用脏兮兮地手,打了一拳又一拳。

就连曾经的记忆,似乎也被岁月无情的拳头,打出了一个个的凹痕,然后深深嵌在脑海里,无法拔除。

……

陆行止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刘晔等人还在气哼哼的吐槽。

看到他回来,刘晔直接没给好脸色。

“我说陆队长,你这办的什么事,叫我们来开会,结果一甩手,就把我们都扔在这不管了?”

陆行止没理他,直接说:“明晚的计划有变。”

……

秦桑挂断电话,拧开水龙头,掬一把水泼在脸上,然后猛地抬头,镜子里的她,脸色白皙的吓人,因为这几天没睡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窝整个深陷下去,脸颊微凹。

很丧,很厌世的一张脸。

秦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靠在洗手台上,狠狠喘了一口气。

俞安然曾经问过她,还喜欢陆行止吗。

秦桑想,还是喜欢的。

因为,那个人曾经出现过她的生命里,如同她生命的一部分,延续至今,无论好的坏的,她无法忘怀。

只是她长大了。

陆行止现在的每一次出现,每一次有关记忆的唤醒,都像是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捅下去,还要转动两下。

那刻骨铭心的疼,秦桑忘不了。

她现在心老了,怕了,不想再去碰得头破血流。

所以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算了吧,秦桑,你玩不起。

是的,玩不起。

再来任何一次的重创,她都承受不起。

所以,无论曾多难忘,无论曾多喜欢,也只是曾经,也只能算了。

秦桑笑着想。

……

秦桑从洗手间出来,神色有些倦怠,大概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的缘故。

“桑……”

她揉着眉心走回病房,却听到袁素云的声音。

猛然怔住。

秦桑抬起头,就看到袁素云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半坐在床上,抬头望着自己,眼神忽而清明忽而浑浊。

“桑……”

袁素云又喊了一声,继而扶着额头,咕哝。

“桑……桑……是谁……”

她怎么记不得。

听到袁素云的声音,秦桑带有一丝期盼的眼神冷下来,不见失望。

因为袁素云一直都这样,从来都记不得她。

“妈,您怎么样了?”

秦桑平静地走过去,温声询问:“要不要喝点水?”

刚醒的人,大概都有些口渴的,袁素云盯着她看了几眼,点点头,“喝……喝水……我要喝……”

秦桑给她倒了杯热水,又兑了些凉白开,温度调和好,递给袁素云。

袁素云捧着杯子,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末了,还对秦桑报以感激的一笑,像是知道秦桑对她的好。

秦桑也对她笑,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跟她说说话,虽然她说的话,袁素云不一定懂,却也是母女之间难得平静相处的时光。

快过年,外头时不时会响起锣鼓声。

南山疗养院虽然偏远安静一些,但仔细听,似乎也能听到那喜悦的声音。

现在过年,越来越没以前的味道了。

秦桑一家过年时,总会在一起包饺子,父亲秦久良工作忙,年末还得坚守一线,可年三十那天,肯定会抽空回来陪他们吃年夜饭。

外公也会来。

可父亲和外公去世之后,这世上的春节,似乎都一下子冷清下来。

大城市里,不允许燃放烟花炮竹,最多是政府在某个广场上,统一放一会儿的烟花,却也没以往热闹好看,秦桑总觉得少了点年味儿。

“妈,明天上午我会去看爸和外公,你也要快点清醒过来啊,以后和我一起去。”

秦桑轻声地说。

袁素云冲她嘿嘿地笑,不知听没听懂。

这几年间的三十上午,秦桑都会去墓园,看望父亲和外公,那个时候秦桑考上了帝都,户口也是帝都人,办完葬礼之后,她就带着袁素云,以及两个骨灰盒,到了帝都,将他们安葬在南山附近的墓园。

秦桑最初想过带袁素云一起去,但袁素云的情况不稳定,这种打算只好作罢。

这个年,又是她一个人。

秦桑听着外面的白日喧闹,神色平静异常。